第 62 章

黛儿这回没生多长时间的气，路上便想开了，回到璇玑宫便把荼姚找自己的事禀了，又自去包她的灵粽，润玉随了来拉住她的手“到时宫里自有赐下的，费这些神做什么？”

黛儿边包着粽子边道“这是给紫鸢姐姐她们的，她们听说鸟族被花界断了粮，都在担心自己的亲人。眼下端午节将至，天后恩准她们回鸟族探亲，无奈她们平日攒下的口粮稀少，我就想着做些粽子让她们带回去，既免了私带粮食的嫌疑，又挨饿扛饥”

润玉颔首“甚好”，他取了粽叶跟着一起包，边问那里面是哪几种豆子，黛玉一一指给他听“都是在凡间收来的种子，灵力虽不足，但却很饱腹，荒年里百姓常用这几种豆子度日”。

黛儿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忽然笑了一声。

“黛儿笑什么？”润玉柔声问。

“我笑殿下如今百般武艺皆全了，淘胭脂、蒸膏子，现在连包粽子也会了。”黛儿取了根线裹住自己那个小巧的三角粽。

“不好么？若将来出了这天庭，逍遥于世，凡事不假于人，这些本领便都能派上用场了。”润玉笑言道。

“左右还有我在身边呢”黛儿不以为然的道“殿下便是不会也不妨事。”

润玉心下触动，看似无意地道“我若出了这天庭，便不再是天帝之子，也许是闲散真人，也许只是人间凡夫，甚至有可能被人当成乱臣逆子，黛儿也会跟在我身边吗？”

黛儿笑 “这还需问么？我以为殿下对我永远不会有此问”

是呀，何时对她竟这般患得患失起来，润玉自嘲地笑“是润玉狭隘了”

“殿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黛儿停了手，抬眼看他的神色，担心地问。

“只是突然有感而发罢了”润玉淡淡一笑

见黛儿还是一脸忧色，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别担心，真的没事”

过了两日，璇玑宫来了一个漂亮的仙兵，名叫邝露，和善稳重，瞧得出对润玉忠心耿耿，没过十日，润玉便把她提到了殿前长随，命黛儿主内务，一应外出事物皆由邝露同去处理。

黛儿好一阵失落，但经过锦觅的铺垫，她亦知随着殿下年岁渐长，从前那样单纯的日子便要告一段落了。

她安安静静地在璇玑宫做她的份内事。闲时只呆在谢红阁里，或修炼，或在识海里种她的那些花树果子。荼姚似乎弃了黛儿这颗“探子”，大约是觉得黛儿实在蠢笨不堪一用，已经很久不再召见她。因而她的闲时尤其多，锦觅便时常邀她去姻缘府听折子戏，润玉自忖从前把她憋在宫中憋坏了，很是鼓励她多出去转转。

因黛儿与锦觅二人常玩在一块儿，锦觅倒时常撞见润玉，她早知道了润玉不是鲤鱼仙，却依然不改“小鱼仙倌”的称呼，显得独一份的亲昵，润玉似乎对锦觅也颇为宽纵温柔，黛儿疑心消了又起，起了又消，十分折磨。

这日整理润玉的书案，不小心失手打落了他常看的那卷，她蹲身捡起，却见里面滑出一张诗笺

“粉桃花下玉亭亭。随步觉春生。处处绮罗丛里，偏他特地分明。韶华似水，棠梨叶吐，杨柳新成。不是低鬟一笑，十分只是无情。”

是润玉的字迹，显见的是一首情诗，黛儿想到那日锦觅化了片桃林被旭凤教训，躲到润玉身后求庇护的情形，似乎与此诗意境一一相合，那些沉沉浮浮的心思，此刻一沉到底了，她坐在书阁里怔怔地掉了好一阵泪，终是把心事压得平平的，把那张诗笺依旧放进书卷里。

她自问不是个大方的人，做不到那把那锦觅带到璇玑宫的红娘之事，恹恹了几日后，索性告了几日假去仙葩林黄莺等仙娥那里住，润玉很爽快地应了，还叫她若喜欢可多住几日，黛儿气得眼圈儿一红“我知道，我如今碍着你了，你巴不得我不回来是不是？”

她一甩帘子去了，润玉才知她是闹情绪，拦住她瞧着她通红的眼圈“如何又生气了？我近来诸事繁多无空陪你，怕你闷着了才让你与她们乐几日，怎么到你嘴里倒成了嫌你碍着我了？”

黛儿思及润玉待自己自来极宽纵体贴，她的确没有理由如此排暄他，可那失落与怨怼却又真真实实。

“纵使今日不嫌，明日，后日，总有一日是要嫌的。”黛儿灰心道，冷着脸便飞身去了仙葩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