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我又闷了几日，百雀看不过眼，硬拽我出来与姐妹们玩耍了两回，方振作了些。这日却被召到玄女宫中，见玄女正与一名女仙官含笑寒睻，见我进来，便目光追随地打量起来。

玄女的声音温和“黛儿，来见过上元仙子吧”

这便是上元仙子，仙娥口中的邝露姐姐，陪伴天帝近千年的红颜知己。身着蓝衣，面目端柔可亲，一双眼睛却神采精灵，为那端和之中添了许多生动。

我轻轻施了个礼“黛儿见过上元仙子”

她走上前来扶住了我“随她们一样唤我邝露姐姐吧”，她的声音亦如容貌一般端柔，又道“听闻仙子之前在巽和仙身边做事？”

我点点头，她点点头“大姑姑调教的，必极为稳妥。”又问我的身世来历，琴棋书画、灵力修为等便回了。

过了二日，玄女又派人来宣我，听那宣旨官长长地念了一长串词藻华丽的青词，末了才知我被宣为璇玑宫陛下长随，翌日便去当值。

事关大姑姑声誉，我自然不能抗旨，是日辞了大姑姑与仙葩林的姐妹，第二日便去了璇玑宫。

长随，顾名思义，是要长随在陛下身边。

听闻天帝修忘情道，情之一字极为寡淡，身边一众服侍者，皆为仙童，唯一近得了身的女性长随仅有上元仙子一人，而上元仙子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才获得他的信任。他把我当作了和上元仙子一样可以安心放在身边的人，想必是一种表态吧。

璇玑宫是天帝作夜神之时的宫邸，位置偏僻，占地狭小，登基之后未有移殿，仍住原处，上元仙子领着我走了半个多时辰，便将五进的院落走了个遍，和漱灵洞天不同，璇玑宫简素旷冷，唯院中那方碧潭玉桥颇有生气，风景犹为熟悉，似乎在某处见过，我在玉桥上怔了一会儿，上元仙子见了便道，“这是落星潭，岸边的那些是琪树，看着是草木体，却是用冰玉化成的”她柔声介绍着“从前陛下还是夜神的时候，最喜欢待在这里，后来做了天帝，便来得少了。”

她一路细细碎碎又条理分明地交待着天帝的喜好习惯，末了又道“你也别紧张，我会带着你适应一段时间”。我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待晚间在七政殿书阁里见到他，我还是紧张了，紧张于乍然以这样的身份相处。

他却很施施然，自取了我端上去的茶后，细泯了两口，便走到书案前，展开雪浪纸，执起蓝田玉笔，边淡淡道“邝露先回吧”

上元仙子给了我一个让我安心的眼神，朝天帝施了施礼便要转身走出书阁。

“往后不必这么多人当值，留一人足矣”天帝眉眼不抬地淡淡道。

上元仙子身子明显地滞了滞，随即转声喏了声，便走了。

天帝方抬眼眉深深看了眼她的背影，神色依旧淡淡地写着他的魏体行书，结构方严，又见放纵雄肆、精神飞动，我不由看住了。

“可还适应？”我只盯着手下的字，未料他却淡淡问了句。

我忙回了神，低眉恭谨地应了声“适应”。

他似乎也不在意我给出什么答案，只接着道“你素来体弱，若站得累了，那边的方榻上可以坐一坐。”

我摇摇头“职责所在，黛儿不敢逾规。”

“在这里，听我的就是规矩”他眉眼不抬地道“东面书架上的书，是给你选出来的，记得你提起过想看。”

我并未回话，算着时辰，只依邝露交待的问“陛下可要传点心上来？”

他手上顿了顿，终是搁下了笔，抬起眼来看我，忽地绽了一朵笑意“可是还怨我不与你交心？”

对小鲤仙，自然是还有气的，但对于天帝，我只能低头道了句“黛儿不敢”

他微微叹了口句，接着拾起笔继续运墨。

我照看着墨汁，揣度着他够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