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

十二月，冬雨。

凤莲山头贺兰家的一座座孤坟凄凉相望，似乎在悲戚着曾经盛极一时的大家族轰然倒下。

坟头的荒草摇曳着，长势迅猛，大有掩盖荒坟那些墓碑的架势。

本该无人踏入的坟地，忽然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啊~”

声音回荡在空谷，显得格外凄厉恐怖。

一把油纸伞下，二皇女姬蘅一脸冷漠的看着满身淤泥的贺兰连城，眼眸深沉。

她手中的剑端还滴着鲜血，仿佛在证明刚才是她一剑将贺兰连城毁容的事实。

贺兰连城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姬蘅好心陪他来凤莲山扫墓竟然还是为了算计他而已。半年前贺兰家因为牵涉官盐一事，被指通敌，判满门抄斩，他被她保了下来，一直就藏乡下的庄子里。

姬蘅破天荒的保下了他，他本以为那是姬蘅兰对他的一点点动，却没想到是为了账本。

“我不知道……账本在哪儿。”贺兰连城捂着脸瑟缩着，手感受到那从额头裂到嘴角的伤痕时，眼泪和血混在一起，不停的从他的指缝中涌出。

雨水渐渐模糊了贺兰连城的视线。

可油纸伞下，姬蘅冷漠如常。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了她腰后的发丝飘散在半空，搅动着春寒料峭的山谷春色。

他倾心于她，便是因了姬蘅的这份如高岭之花的清冷。

“杀了我吧～”

贺兰连城绝望的闭上眼，声音沙哑，且有奇怪的咕噜声，是腥咸的血液反流到咽喉的声音。

“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姬蘅阴鸷的眯着双眸，黑沉的眸色中凝结着万古冰霜。

她伸手从后面扯住贺兰连城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像一条狗一样匍匐的跪在地上。

“你爹娘不是想让你跟我圆房吗？好，死者为大，我满足他们的愿望。”

姬蘅俯身在贺兰连城的耳边，声音带着地狱般的森然，她嘴角的那抹似有似无的嘲讽的笑俨然成了贺兰连城的噩梦。

“不，我……不，求你，不要。”

姬蘅并未怜惜贺兰连城。她是要将贺兰家最后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不要？你不是对我自荐枕席么，现在为何又不要了？”姬蘅的蹲在身子，雨雾将山中的景色掩藏。

姬蘅眼中的厌恶之意，在看到贺兰连城惨不忍睹的脸时，又加深了几分。

“你放开我……放开……”贺兰连城吃力的喊着，雨水和着血水灌进他的口鼻，却无法阻止他在泥地朝前爬去。

他透过血染的视线看着父母的坟茔被雨水冲刷，被荒草掩盖，最后成为无人祭奠的孤坟。

当年叱咤风云的洛河贺兰氏已经不复存在，甚至一代枭雄的势力已经从云洲的蓝图上被抹除干净。

天空掠过两只低飞的黑鸟，雨水打着是坟前的芭蕉叶，哔哔叭叭的声音更加增添了山谷的幽寂。

贺兰连城被一脚踹翻后，仰面躺着，眼神空洞得可怕。他的贞洁在姬蘅眼中就如同野地杂草一般，想摘便摘了。

他期盼了两年的洞房花烛，竟是被姬蘅强行在贺兰家的坟地里……

也许是心底恨极了，贺兰连城用剑狠狠的刺向她，然后疯狂的大笑起来，“你算什么，你到底算什么？我为何要嫌弃姬妍，和她退婚，我……后悔了。”

姬蘅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重新穿好衣裳，歪了歪头，用看牲畜一般的眼神扫了赫连连城一眼，挑衅地说：“你还不错，可惜，本宫只用这一次。”姬蘅捡起地上的剑，头也不回的离开凤莲山，她就是要让贺兰连城死在这荒野上。

空谷中，芭蕉树下，贺兰连城费力的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他想，若是下去见到爹娘他们，一定要端庄一些的。可是，就在他认命的闭上眼睛时，踩着水坑而来的脚步声又将她唤醒。

等到他看清楚来人时，猛的抓住近在眼前的衣角，声音嘶哑的喊道：“救我……”

…

五皇女在前往封地的途中被暗杀，尸体被做成了稻草人插在农户的白菜地里，农户收割白菜时才闻见稻草中的腐烂臭味，报官后，当地太守亲自带人去验的尸。

这还有十日就是过年，原本热闹的繁华的承天府也因为此事而被笼上一层阴影。

几日前，落清妍陪谢锦昭在承天府四处游玩，回来后便感染了风寒，便一直住在了宫外，连国子监都没再去。

流朱接过信差的信件后，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假山，跑上拱桥，再上了廊桥去，才终于到了百凤阁后院的一帘轩。

百凤阁的后院可真大，院子也僻静得很，一帘轩就藏在这最后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是个顶别致的小院。

屋内暖烘烘的，未见半点寒冷。纪神曲玉手翩跹，揉捏着落清妍的肩头，他朝侍童侧了侧脸，那轻缓的琴声就戛然而止，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