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祭
涞曲海设定了其三万六千丈的轮廓,以其无垠广阔的胸怀,使城外之人汲水饮马,城内之人朝拜圣湖。
今日,涞曲海边的祭台早早搭起来,城中的奴隶今日皆聚集于此,举目仰望祭台之上飘动的五彩经幡。
从他们疲惫的双眼中,看不出是敬畏还是惧怕。
常溪和白玊站在看台上,与卡日郡的贵族一起,接受万民朝拜。
大祭司在经幡下引吭高歌,应是在朗诵经文,伴以野蛮粗犷的舞蹈。
常溪听不懂他口中所唱,只知他停下时,台下的人听懂了沉默中隐藏的深意。
十一个奴隶穿过拥挤的人群,顺从地朝拜大祭司,而后面向巍峨的雪山,再三叩拜,神色庄严肃穆,嘴角含笑。
他们身后,刽子手手持骨刀,不难看出,等待这十一个人的,是死亡。
北国的风掠过常溪耳畔,她听到圣山之下,被镇压了千万年的亡灵哀鸣。
被镇压者在死前依旧沉默,而沉默大于悲哀。
“神明选中的第十二人呢!滚出来!岂敢蔑视神明!”
大祭司的声音压过哀鸣。
台下的奴隶掀起一阵吵嚷,互相质问推搡。
半晌,从中揪出来一挣扎咆哮的狼崽,人们恭敬献给愤怒的大祭司,他们面带谄媚,妄图以卑微的姿态平息那人的怒火。
仔细看,不是狼崽,是一少年,台上的众人,只有他的眼中显露出对神明的不敬。
白玊和常溪同时认出来,这少年,就是昨夜两人所救之人。
大祭司并未以高位者的慈悲,抚慰低下者的恐惧。
一声令下,前十一人尽数倒地,接下来刽子手的行动,常溪没有再看。
血流涌动,耳畔北风,太像那日上元。
白玊看到她低垂的眼眸,举起宽袍大袖,挡住她的视线,亦挡住了台下那片猩红的血泊。
他半蹲着身子,在常溪耳畔道:“我陪你去别处。”
常溪抬眸,未等到白玊低头,正巧碰上一旁男子的目光,太生动,太阴鸷。
那男子神色飞扬,语气兴奋:“这没有到最精彩的时候,这是十一个人的死只是开场。”
白玊将常溪护在身后,以示立场:“我夫人娇怯,大人莫要吓她。”
男人鄙笑,简短的话中满是嘲讽:“大宸的女人。”
常溪碍于形式,不得不退在白玊身后,盯紧男人脖颈处的青筋,只想伸手拧断。
只是开场?
她在心中暗讽。
呵,十一人在半死的时候,被头灌水银,剥皮削骨,惨叫震天,竟只是开场?
白玊此时开口,语气依旧平淡温和,脸上看不出情绪,唯独话中之语字字中伤:
“喀日被大宸把控十余载,便是被大宸的子民把控十余载。而这大宸的子民中就包括大宸的女人,大宸的女人就将喀日的男人踩在脚下十余载。”
“你!”男人被气得说不出话。
台上大祭司一声号令,男人被迫恢复了先前的肃穆,行至台下,将一面皮鼓送至祭台。
男人与大祭司合诵经文后,沉默立在一旁。
那皮鼓周身纂刻经文,绘满油彩纹饰,鼓面,头戴花冠的神明,竟从嘴部长出尖牙利爪。
宫女接了男人的话茬,补充道:“请二位贵客稍等,少祭司已请出新制的圣鼓,伴着雪山鼓乐,最后一人祭天,场面才算壮观。”
原来,那出言不逊的男子,是喀日的少祭司。
祭台上,骨刀抵上了少年的脖子,面对嗜血的骨刀,少年依旧不失骨气,紧抿干裂的薄唇。
刽子手抬起骨刀,再奋力挥下,刀刃即将划破少年脖颈的皮肉。
此时,咚!
清脆浑厚的鼓声响起,划破薄暮冥冥的天。
待众人从摄魂般的鼓声中回过神来,骨刀已经落地。
少年紧闭着眼,许久没有等来脖颈处喷涌的温热。
睁眼看时,他没死,反而身后的刽子手和大祭司都已身亡。
不过须臾,两人的尸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像是被人吸干了血,成为一具存封在冰原上的干尸。
所有人都惊惶跪地,朝祭台跪拜,大呼:“神明来了!神明来了!”
广阔的涞曲海边,此时,只有三个人站立,在跪地的人群中尤为显眼。
常溪,白玊,和少年。
三人像是获得了心灵的感应,趁着众人混乱的空档,逃离这吃人的祭场。
“你觉不觉得奇怪。”常溪喘着气告诉白玊。
“小姐想说什么。”白玊放慢了步子。
“那两人是在击鼓后立刻身亡,且尸身变化之快绝非自然可为,定是有鬼神操控。”
“那为何我感受不到鬼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