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黄昏之刻,浑圆滚烫的落日,缓缓地消失在无垠蔓延的地平线上,灼沸漫天的红霞。秦然坐在裴彦琛身后,看着一张张与中原人不相似的面孔。
他们粗犷,狂野,粗鲁中却透露出野蛮的自由。他们近乎恭敬的,宴请着裴家的几个领队,热情的将上首,阿拉坦汗身边最尊贵的位子,让给了裴彦琛。
阿尔坦汗珍爱的小女儿,哈斯珠拉此时正给裴彦琛斟酒。年轻的女孩儿,看着俊美的中原人,大胆热烈的握住他的手,双目含着热烈,裴彦琛挑着凤眼笑,但笑不达眼底。
阿尔坦汗笑道:
“裴六爷,我这小女儿盼着你来,盼了好久。如今可算见到你了,不如你领了她去?”
裴彦琛笑着饮了酒,道:
“不敢不敢,阿巴亥盼的是裴某带来的好东西,裴某怎配让阿巴亥惦念?”
阿巴亥,是公主的意思。
阿尔坦汗笑道:
“何必谦虚?你送明珠来,我也送你明珠去,你们中原人叫这什么?礼尚往来嘛!哈哈哈哈哈哈!”
裴彦琛放下酒杯道:
“我们中原还讲究‘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等的,如何配得上公主呢?”
阿尔坦汗道:
“若是人人都如你几位兄长一般,那谁来给我们互相带来财富呢?”
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一位壮硕的将军醉醺醺得开口道:
“裴六爷的长兄不是说也在行伍之中,可不要与我们碰上面了才是。
不过好在裴家孩子多,不像那秦家,哈哈哈哈哈只剩了个姑娘罢!”
又有个人迎合道:
“这秦家的姑娘若是送来和亲,才有意思呢,哈哈哈哈哈哈!
送来个真公主也不错,彰显我大汗雄威!”
阿尔坦汗闻言,想起什么似的,道:
“去叫她来。”
不一会儿,就见几个下人,拉着一个巨大的盖着毡布的东西。毡布被猛地掀开,露出的是一个巨大的鸟笼子,里面赫然关着林姝妧。
林姝妧宛如一个破碎的木偶。纤细白净的脖颈上戴着硕大的铁链子。她就静静地坐在笼子中间,一身红衣破烂不堪,隐约可见上面绣着大雁祥云。面色苍白中泛着青色,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失了焦距。
毡布被掀开,光线变化,她才不适的眨了眨眼。她漠然的看着周围的人,目光掠过秦然时,毫无反应。阿尔坦叫她跳舞,她缓缓起身,伴着乐声跳起舞来,婀娜曼妙,像一个不知疲惫的木偶,欢快的,在巨大的牢笼里,屈辱的跳着舞。
她没有表情,瑰丽绚烂的外表下是腐烂破溃的疮脓。
秦然从不知道,林姝妧原来会跳舞。
秦然似乎明白了,边城那些突然多出来的铁匠铺子,是何原因。
林姝妧一舞毕,下人便要进到笼中给她的脖子上栓回铁链。这时,阿尔坦汗开口道:
“让她出来斟酒罢。”
林姝妧像是假人一般的,被拽出来,脚上被栓上铁链,手里塞了酒壶。那人推了推她,示意她上去倒酒。林姝妧任由他摆弄,顺从的走上前,在阿尔坦身边跪下斟酒。
天渐渐暗下去,温度逐渐降低,林姝妧单薄的身躯颤抖着,却依旧跪行到裴彦琛眼前,斟酒。
裴彦琛接过酒,饮尽道:
“外头太冷了些,大汗万金之躯,还是进到帐内再畅饮达旦罢。”
阿尔坦大笑道:
“你是担心本汗?还是心疼这‘公主殿下’?”
裴彦琛笑道:
“不瞒大王说,其实是裴某身体禀赋不如大汗龙虎精神,不习惯北境风寒。”
阿尔坦拍手,放声大笑:
“你是个实在人,本汗就喜欢你这种人。走,进帐!”
——
林姝妧斟完了酒,回到中央跪着,阿尔坦汗挥挥手,叫她上前,她乖顺的上前,像是个陶俑,一动不动的抱着酒壶,跪在阿尔坦身侧,彰显着他的丰功伟绩,大祁的公主是他脚下卑微的战利品。
阿尔坦突然道:
“本汗听闻,这郁城和宁州新上任的将军们,都是老人了,青黄不接没有新面孔啊。”
裴彦琛笑了笑,示意秦然斟酒,道:
“大汗,裴某一介商人,不谈国事。”
阿尔坦继续道:
“你们大祁最有为的少年将军,如今已经拿不动弓了罢。”
秦然手轻轻一抖,酒液少出些许。裴彦琛自然的接过酒壶,拢着秦然的手塞到广袖中,低下眉眼,似有缱绻道:
“手这样凉,我给你暖暖。”
无人见出,裴彦琛轻轻的写道:
“忍。”
秦然故作羞赧的低下头,裴彦琛笑着揽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对阿尔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