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九歌(30)
说来,二月已非第一次使用隐身的能力潜入一位君王的寝宫,可不同于红南国的松散,咸阳宫守卫森严,每队侍卫的夜间巡视都安排得十分紧密。
隐身的能力虽能隐去她的身形,却无法掩盖她的所有痕迹,例如脚步声。
如同白日里传授二月武艺的盖聂先生,便能听声辨位,若他在此地,只怕二月不敢贸然潜入咸阳宫。
酉时,嬴政应歇下了。
咸阳宫主殿的烛光已全数熄灭,余留殿门口的两盏石灯,守夜的宫人便靠在这石灯旁,困顿不已,努力强撑起精神。
“吱呀”一声,关紧了的殿门忽而打开,身侧恍有一阵带着凉意的微风吹过,宫人一个激灵,顿时困意全消,躬身向门内,“大王可有什么吩咐。”
回应他的是一片长久的寂静。
宫人大着胆子抬起头往门内瞧,才发现大王根本就没有打开门。
这门,怎么就自己开了。
许是这风吹开的?
……可今日的风力并不大,殿门也向来不轻,真是……怪哉。
莫不是……
可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宫人默默将殿门关好,因心里头发怵,倒是精神了不少,时刻警惕着这冬夜里的风吹草动。
二月隐身推开门进了殿里,回头见守夜的宫人一脸摸不着头脑,越想越怕的模样,忙捂嘴,只怕自己偷笑出声。
等殿门被关好,室内重归黑暗,她才轻步走向嬴政的床榻。
只是他似乎睡得极浅,哪怕二月已有意放轻了脚步声,嬴政还是有了转醒的迹象,二月便只好施了咒法让他睡得再沉些。
真是个难搞的家伙。
二月坐在床沿,视线投向静静沉睡着的年轻君王,睡着的模样实在乖巧,可思及白日里受的委屈,还是狠狠地捶了捶嬴政的胸口,她特意使了劲,想必能让这家伙疼一阵子。
啊对,她就是睚眦必报。
「别闹了。」红叶有些看不过去,阻止道,「君王无一不谨慎多疑,你莫要留下痕迹引他猜忌。」
好吧。
二月歇了继续报复的心思,伸手抚上嬴政的脸,引动红叶的神力,精神力从相接的肌肤渐渐渡入嬴政体内,连接上他的梦境。
入梦,她已有段时日未用了。
……
“公子政!公子政!您在何处!”
“素荷,你可曾见到公子政?”
“回姑姑,奴不曾见过。可是公子政又躲了起来?”
“……唉,你喊上红娟、绿瑛她们一同分头去寻,务必要在宴会开始前将公子寻到。”
“是。”
甫一进入梦境,二月便听得两名女子的交谈声,不等她消化里头的信息,这两人便匆匆离去了。
环顾四周,从那熟悉的宫墙便知这里是秦宫之内。
这里,约莫是后花园一般的地方,有假山有池塘,正值春夏交际,园内的花团锦簇,在盛阳下美不胜收。
忽而,一条小石子路边的一丛月季微颤,一张玉白的小脸从花与叶中悄悄探出,往那两个女官离去的方向偷瞧了眼,抿了抿嘴,轻轻扒开月季花丛,满身带着花叶与些许花刺,很是狼狈地从里头钻了出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
不等他处理身上的一片狼藉,却有个不速之客忽然间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是的,居高临下。
如今才九岁的少年嬴政,身高断然不及表面上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女。
更不用说,一出生便待在赵国,常年寄人篱下,吃穿用度并不好的赵政了。
他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瘦不拉几的,可得益于他那遗传自母亲的好皮囊,一张脸倒是颇为俊秀,一双瑞凤眼自带贵气,皮肤又白皙,虽然那也有可能是虚弱的表现,可不得不说,嬴政小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
被陌生人发现自己的窘态,他却是不慌不忙地反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要偷窥本公子。”
偷窥?
“噗——”二月捂嘴憋笑,故意斜眼瞧他,“偷窥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偷窥的。”
……小孩子到底还是脸皮薄,说不出什么垂涎本公子美色这种话,只好气鼓鼓地绷着脸,“你还没回答本公子的问题,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从穿着来看,并不像是宫中女子,亦非妃嫔夫人,大抵是来参加宫宴的贵族女子。
二月笑嘻嘻地捏了捏他的脸蛋,手感并不好,像个只裹了一点点肉馅的水饺,“你就是公子政?”
“你这女子,好生无礼!”少年嬴政气呼呼地拍开二月的手,“本公子要治你的罪!”
二月才不怕他。
“想来那两位女官还未走远,我若是追上去告知她们公子的去处,应是来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