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小时村的众人沉默着举着火把,在山涧穿行,像一条锦缎蜿蜒伸向远方。
时大丫回头看了一眼,是漆黑的一片,小时村早消失在身后了。那个以前叫家,后来叫娘家的地方,她时常回去,走了也有上百遍,如今走这条路了却是最后一遍了。
时大丫用袖子擦擦眼睛,正伤感着,转眼看到自家儿子做了个惊吓的表情,再看旁边,一直咬牙坚持没掉队的小妹……
小妹正做鬼脸逗孩子呢。
看到她转头,迅速收起鬼脸装作若无其事。
没过多一会儿,小妹又不老实了,眼睛圆溜溜地转,忽闪忽闪的。这个神态让时大丫很不熟悉,但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时知雨开口了,“姐,有人说这人啊忙起来便无暇多思多想了。我让阿爹把壮壮抱着,我和娘轮流抱囡囡,姐你上车,坐在车上把麦子都碾脱粒吧。”
时大丫眨了眨眼:“二丫,做什么要将麦子碾脱粒呀?”
时知雨一时语塞,她皇后做太久了,都忘了小时村百姓吃麦子是不去麦麸的,外壳的一层皮,一直是和麦子一起磨碎食用的。麦子脱粒磨成粉蒸干粮?那是城里有钱人的吃法。
“就、就,麦麸要喂驴呀!”
时大丫更奇怪了,“这不是有现成的麦秆吗?再不济,我方便的时候顺手打些野草回来喂牲口,哪用得着麦麸,伺候的那么精细。”
时知雨哑口无声,她好像个笨蛋。
就在这时,队伍领头的村长一家牛车停了下来,扯着嗓子往后面喊道:“差不多了,再走人受不了了,牲口也撑不住了。”
地里刨食的人大多都心疼牲口,宁愿自己累也要把它们伺候好。
时知雨暗自松了口气,再不休息她都忍不住抢外甥的座位了。
该歇歇了,她白天抢收了一整天的麦子,浑身无力。又从酉时赶路到现在,脚上已经全是血泡了,稍动动脚就能感觉到粘腻的鲜血流动,走路更是钻心的疼。不然她也不会想着逗逗她姐转移注意力。
众人都疲惫不堪,村里人休息得早,多是天擦黑没事干也就睡了。此刻已是半夜时刻,小时村众人困马乏,纷纷围成一圈原地坐下。
囡囡已经颠睡着了,壮壮心大,还吵着肚子饿要吃饭。
就在这时,村长来了,后面还跟着小胖家的两兄弟,队伍里有盯着村长举动的,此时也靠拢过来。
火把的火光映照在他们愁云惨淡的脸上。
时村长吧嗒两口没点着的旱烟,“阿海,接下来怎么个章程?”
小胖他爹也道:“是啊,时兄弟。这都后半夜了,接下来若是睡觉也就不说了,若是继续走,实得做做些饭吃了,要不然扛不住的。”
时海想了想,没犹豫当众看向时知雨。
众人都茫然地跟着时海的视线看过去。
不是,阿海/时兄弟/时大哥看二丫做什么?
时知雨顿了下,开口道:“继续走。此地还在云城地界,庆王无道,刀剑无眼,兵乱的范围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这里,我心里总不踏实。连夜出逃了,也不在乎多走一点。”
时村长和小胖爹听了沉默不语,人群里却有不同意见。
“二丫,大人商量对策,小孩不要插嘴。”
“去,跟你阿娘一起带孩子玩儿去。”
时知雨眼角抽搐,还是坚持说:“即使大家决定接下来不继续走了,原地休整,也要吃饭。我们走得比城里大部分人都早,有不少粮食傍身,不趁着此时天黑不显眼埋锅造饭,等明天大部队追上来,说不准粮食就要不保。”
“嗤。”
他们在一个山涧边的平地休息,周围安安静静的。时知雨的话掷地有声地砸在地上,很多人都听到了,也在心里默默咂摸了好几遍。
却听到有人立刻嗤笑一声:“你个半大的小丫头片子,还挺会吓唬人。粮食不保?你种过地没?收获过粮食没?你嘴巴上下一碰就要吃饭,不当家不知材米油盐贵!”
“是啊,还不知道要逃到什么时候,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反对那人也姓时,这人一贯自认聪明,常爱抖擞他自认的理论,即使说错了也拼命死犟,是村里有名的二犟子。
他见有人附和,更神气了:“我们男人商量对策,丫头片子一边去,别乱插话,回去让你娘好好教教你。”
人群中已经有人不怀好意地怪笑起来。
时知雨冷笑一声,都逃荒了还在这讲究三纲五常。
小胖他爹眉头皱起,这话说得不妥,正欲帮腔说两句。
老实人时海“腾”的站起来:“二丫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让她说的,你们听不听随意,反正我家是要做饭的。”说罢拉着时知雨走了。
留下剩下的小时村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时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