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电话那头微弱的抽泣声,埃米尔手足无措的抓着脖颈,心慌的像是个即将被推下水的旱鸭子。
“我能问你个问题嘛,埃米尔?”
“请讲。”
“你怎么做到的?一直这么活着。”女孩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但其中的疲惫与痛苦也暴露无遗。卡密尔瘫倒在沙发上,呆滞地望着微微发霉的屋顶,滚烫的冰晶顺着她的眼角滑下。
“其实很多时候,我做不到。”垂眸凝视着脚尖,埃米尔沉默半晌,缓缓开口,“七百年来,我已经计划过很多种自杀方式了。每一次我都会通过素描的形式,把我脑补的死亡情形画出来。这是帮助我梳理死亡设计的过程,但也是帮助我对比死亡与活着的利弊。”
“所以你是想说,这么多次对比下来,活着的获益总是高于死亡?”
“我不会这么说。死亡是绝对且简单的。即使对于吸血鬼而言,我们的’永生’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被一根木棍、一个狼人咬伤、一场大火结束。而活着就不一样了。某些时期,你或许霉运连连,仿佛生不如死,但生活是有流动性的。你只要还活着,美好的事情就有可能接踵而至。活着在某一个固定时段的获益也许不高于死亡,但重要的是,活着拥有增加获益的可能性,而死亡没有。”
“我明白你为什么是PPE的博士了。”
“请允许我补充一下,不光美好的事情有可能接踵而至,美好的人也是。很多时候让我打消自杀念头的,其实不是某件事情,而是非常罕见的某些人。像你这样的人。”不假思索的将思绪一股脑的倾诉,埃米尔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具体说了什么,他难为情的用手掌压住眉心。
“所以你遇见我的那段时间,一直有自杀念头?”
为女孩的关注点感到意外,埃米尔揉了揉鼻尖,心口难受的像是被贪吃的蚕啃咬。明明痛苦的是她,她关注到的却是他人的心境。
“不,那时候其实是我少有活得尽兴的光阴。我获得了博士头衔,在热爱的研究领域小有成就,没有什么能让我更开心了。但我知道有像你这样的人在身边,自杀的念头即使涌上心头,也会被打消。”
“怎么办,你听起来真的很喜欢我诶,埃米尔。”听完埃米尔真挚的解说,卡密尔调侃的破涕为笑。
“你不那么难受了就行。”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埃米尔倒也没有反驳,哄孩子似的叹了口气。
“我会没事的,别担心。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将耳廓上的泪珠拭去,卡密尔吸了吸鼻子,揉面团似的把脸颊揉搓了一遍,明亮的笑容将苦涩的泪水取代。
“不,你经历的那些事情都是因为我,确认你没事是我的责任。所以…你接下来什么时候来柏林?我希望抽时间好好感谢你。”
“别忘了玛德琳的功劳!那你带我们一起去体验柏林的酒吧吧!我们可以圣诞假了抽空过来。”
“也行。其实那时候我也差不多过生日了,20号。”
“???我是22号。”虽然隐约记得在资料上看到过埃米尔的生日,卡密尔只是记得他们的生日很接近,但她忘了竟然这么近。震惊的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她惊喜又不知所措的抓了抓脑袋,思考着都聊到这个了,她该给他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哦,真的吗?那好巧。”电话那头听罢也意外的笑了。
“行了,我们到时候再具体定时间吧。我知道你的工作表估计已经要爆掉了,赶紧去忙活吧。”多少觉得在与埃米尔通话的时候崩溃有些难为情,卡密尔驱赶一只跳上饭桌抢食物的乌鸦似的,快速扇着手,语气充满了催促。?
“嗯…照顾好自己。”明明想要说的话还有很多,但思来想去,埃米尔还是用了这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做了结尾。
“你也是。”
将手机放下,卡密尔又一次躺下,嘴角的笑容并未消逝,却增添了几丝无奈。
埃米尔关心人的方式’朴素’,甚至有些笨拙,但她真切的被触动了。他晦涩的安慰与夸赞,其实是她这么久,听到最温暖的话。以促进任务进度的角度来看,她该为他的动情感到胜利的欣喜。但她感受不到丝毫喜悦。
她怎么感受并不重要,卡密尔这么告诉自己。盘起腿撑着额头,她梳理起了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猎奇事件。
那群绑架埃米尔和威廉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亚瑟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救场?
正思忖着该怎么着手研究这些问题,一条短信及时的发来。
嗨,卡密尔,我是亚瑟。希望你还好,我知道你救出埃米尔和威廉一定很筋疲力竭。我正巧有些帮助吸血鬼迅速恢复体力的药,想随同你遗落的面具一起给你。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这两天见一面吗?谢谢。
完蛋,她的’高科技面具’被’吸血鬼警察’发现了。不过事已至此,她倒不如借用’资源女王’的身份,会一会自己未来的’武术老师’,看能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