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瓯春
真的暧昧:“以后是。不计前嫌。想被他抱着,给我涂妊娠油。而不是让他掌骨被磨砺的满手血,检查我是否落红。”裴京聿闭上眼,用指骨摁揉鼻梁。
他的黑睫倦怠翕上,像一笔勾勒的墨:“对不起,我保证不了。”他弯唇许诺:“你这么好,一定会遇到其他爱惜你的人。”姜嘉茉眼里泅着水:“你真舍得把我让给别的男人吗。”裴京聿像沙漠的旅者,如愿以偿地吮走了她眼睫的泪,如饮甘露:“让什么?你的人生,要亲自选择。"<3
室内松风很凉。
他有种留不住的疏冷。
话锋一转,他还有余裕和她谈起艺术:“易卜生的《海上夫人》和《玩偶之家》完全不同,不是高位施舍的出走幻梦。你是学戏剧的,不应该比我透彻吗。”
裴京聿缱绻极了,垂眸吻她的黑发。
他吞噬了所有的画意诗情,只剩下黑白的清明。男人笑起来很潇洒不羁,挟着让人臣服的天堑感:“这次是你我的最后一晚,让我抱会,我归还你自由。”
他的唇温热,在她耳廓哄她:“姜嘉茉,你要好好的,不要再想起我。”裴京聿的拥抱,不是裹挟在怀,更像是一场刻骨铭心的侵吞。他哄她吃了很多食物。
她迷糊中,只感觉自己一直在进食。
就好像一场漫长的告别。
她要酒足饭饱后独自上路,他饥肠辘辘原地等死。她蓬软的发上都是她的泪,鼻尖到锁骨,水迹靡靡。姜嘉茉不明白最后一晚的意思。
她只知道自己有可能看不见这个人,无法和他纠缠了,心里漫无边际的恐慌。
那晚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实在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每寸皮肤,都住进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瞳孔里。她和那个人在这里呆了快三天,但她从来没有挨饿半秒钟。她只记得,松木枝桠快要燃尽,周围没有雪霁,已经没有能点燃的木头了,到处陷入沉寂的黑暗。1
她惶惑不安,叫他的名字。
那人先吻她。
最后给她一层一层裹上他的衣服。
他漾着笑,拢着她问:“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姜嘉茉吐息缠绵,闭着眼说:“天上白玉京……浮云挂空名,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
她脸色纸一样白,陷入好温柔地回忆:“那年我在燕京台,有人给我写了很多诗。他的字不太工整,没有我喜欢的男人那种铁画银钩,遒劲列阵的字迹……我很感激这种恩情。”
她感觉到她挚爱的男人伏在她肚子上,探听宝宝的心跳。姜茉温柔地摸着他的黑发,很宠溺地笑起来:“叫裴云冕吧。"1裴京聿冻得呛咳一下。
他用手抵住唇,呼点暖气,熬过一阵冰凉。他又靠过来,隔着衣料,吻她的小腹,“你对他,只是感激吗。”姜嘉茉细白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很柔地轻轻拍着,像是哄他。“哪有什么办法呢,我喜欢上了一个对我很坏,性格恶劣的男人。”“他好糟糕,强占了我,不肯许诺我安稳,还要我自己选。”裴京聿心v悸了一下。
他好像在神志昏沉的濒死间,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是谁。”
他的心宛如百爪勾挠,眼睛被得意和满足烧得通红。连日的寒冷,饥饿,负伤,失血,让他耳畔的声音模糊不清。裴京聿撑起身,勉强地把她抱紧,用余温让她更安心:“没出息的女人,小狗似的,谁好就围着谁。
他半跪在地上,耗尽所有心力,故作云淡风轻讲完话,把脸埋进她颈窝里。“姜嘉茉,命运残酷,不由你我。但你记得那句′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吗。坚强些,万一我没力气哄你,你也要撑着,等到救援。你那恩人给你寄情的文绉绉玩意儿,别忘了。”
姜嘉茉被他抱紧,热了很多,脸烧得绯云似的,惬意得弯起眼睛。她靠着他,眼角潮红,微微地笑:“这首《金山观月》,我当然记得了,好潇洒。是沈容宴和你说的吗。”
那人没有回答了。
似乎他的骨头缝儿,都在冒凉气。
姜嘉茉说着开始眼角落泪,大颗大颗。
原来眼泪跌落下来是会化成小冰潭水。
怎么被他用唇吻干的时候,没有这么彻骨凉。姜嘉茉眼泪盈盈,讲话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好孤寂的,没有任何回应地绕梁。
她一个人兀自清醒着:“什么寄情啊,有的人,他看我一眼,我魂都被囚困住了。别人写三百张情信,比不上他口头念一句。”“裴京聿,我老是在想,到底什么是爱,好像只是命运光临的那一刹那。“念书时最讨厌宏大叙事,什么家国情怀,理想破灭。我老是会看哭,一个人偷偷掉眼泪,没人知道我哭。”
“但你看到了我。”
“我每次掉眼泪,都在等待你给我的那一点甜头。我哪儿离得开你。”“我好容易当真,一点小小的好,就会认真对待,想要回报给别人。但你对我这么好,已经超过我承受和理解范畴了。”姜嘉茉颤抖着抱紧几乎冻僵的男人。
他紧闭着眼,英隽的脸上,唇和眼梢都是冰凌。她一点点吻化那些冰,感觉苦涩的泪融在唇边:“傻瓜,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