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渡
四更天上,青龙山一片寂静。只余零星几处火堆爆着火星子。
天将明未明,更深露重,再加上现在刚开春不久,山上天气更是冷得刺骨,后山正对风口,守夜的人苦熬了一夜现在正是最困倦的时候,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接班的人怎么还不来,低声咒骂几句,被寒冷的北风一激,不由得扯出破被袄遮住头脸,心里想着守着这破崖壁有什么意思还真有人能飞上来不成,不一会儿就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起。
贺孝文正是这个时候抵达了后山脚下。
据之前胡达所报,这山匪家小就是被安排在这后山之上,他们探过,就这里守卫相当松懈,而前山现在几乎围得跟铁桶一般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
可谨慎狡猾如狐的震天虎怎么会留这么大一个破绽给人来钻呢。盖因这后山峭壁之下有一倾斜度极大的湍流,这湍流极长且狭,顺流而下尚还有可能大难不死,但稍有不慎就会触壁而亡,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如此,逆流而上自然就更不可能了,此地自古可称天险,由此才铸就了青龙山易守难攻的局面。
所以震天虎自信没有人能从这湍流逆流而上再攀岩百米攻其腹背,因而,只派了数人镇守于此。
就连胡达所率领的探马队都没能试登成功,只有胡达这样高手中的高手,既有惊人臂力,又能在水中憋气恒久之人才能勉强抵达悬崖底端,但贺孝文带的这一营人中,大部分都是旱鸭子,又鲜少能有胡达身手如此之好的人,这就让他们十分为难,所以一开始和朴雄等人讨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走这条路。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震山虎一行虽战力有限,但人数好歹有两千之众,且石门关易守难攻,震山虎等人又占有地势之利,若真让他们退守石门关,就算攻伐顺利,大军也得在此盘桓十数天之久,这还是全力攻城之下死伤更是不能计数。且对方以逸待劳,己方粮食消耗同样会是一个大问题,侯爷肯定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的。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后山这一条路可走。
可后山如何上去呢?如何逆流之上让这一连的人马上上去呢?
贺孝安在大帐里想了大半宿,别说还真让他想到了主意。
他们在学校学习的时候并不是只学什么经史子集,而是专精专讲,就像他们军事班就以讲述战略战术,学习弓马骑射为主,但有时也会被外派出去办些杂事儿,记得有一次贺孝安被派去实测一个名叫“滑轮”的东西在筑坝中的应用。
当时他只想着这么一个不大的圆轮似的东西能有什么大的用处,费得着校长专门派人过来查看情况。直到后来,贺孝安亲眼看到滑轮的运用后他才完完全全地被折服。那日,他眼睁睁的看见一个人只不怎么用力的向下拉了拉绳索,足足有五百来斤的巨石一声响动突然就拔地而起,他当时直接被震惊得呆愣当场。
从此,他再也不敢轻视格物之学。
此处出征,军备官想着路上少不了有为大军清除障碍的活儿,有可能是极重的巨石,为了给大军开道,他们也带了不少滑轮和绳子过来,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贺孝安亲自去找了胡达,请他代为渡河,等他到了湍流上游再顺势抛下绳索,在岩壁上找一个支点,这样他们就可以凭一人之力将数倍于己的重量引渡过河。
贺孝安也知道这是拿着自己的脸面在往地上踩,可是大事要紧,脸面到时候再找回来就是。
不过胡达却是很好说话,一点都没有为难他,一听说他有事需要他帮忙,且态度颇为诚恳,不问什么事,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跟着他就去了后山。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个地方我们试过了上不去吗?”
贺孝安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你确实和我说过这里这么多人不好上,但当时你也说过你可以上啊,你要是能上去,再把我们拉上去不就得了嘛!”
就算十分好脾气的胡达也被贺孝安给气得够呛,哼声道:“这大半晚上的你莫不是要寻我出来消遣不成,从此上去少说也有百尺之距,又有湍流下坠之力,我能上去已是精力殆尽,我如何能有余力拉你们上去。退一万步讲,我将绳索抛下,任尔等攀岩,也不是我小看你们,这水中既要用力又要摒气的功夫怕还得苦练十年才得,今日如何能成!”
胡达说完就要走,贺孝安赶紧将人拉住,让亲兵大头把带过来的滑轮拿出来。胡达也是在川蜀大学仔细学习过的,这滑轮之巧便他也是听说过的,如今再看到贺孝安拿出来,哪有不懂的,不待贺孝安解释,就披上了特质的披风,从水中跃去。
贺孝安本想叫住他,给他一个刚制好的中空芦苇杆,没成想胡达走得这样急,罢了吧,看他跳进水里的那股劲,他应该是能游上去的吧。
就这样,贺孝安一众人等默默看着胡达在湍流中慌慌上移,不时胡达会露出个头来透一透气,行到一半的时候贺孝安明显看到胡达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冒头的间隔也越来越长,贺孝安不由得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