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冥界
分空旷,周围布了一圈林惬格不认识的鬼怪铜像。厚重的深色帐幔遮挡了绝大部分光线,只有微弱的烛光映出昏暗细长的影子。
林惬格倒是不怎么畏惧。
她生前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自认为还算是个良善之人,就算是阎王老爷也没有理由为难她。
距她约百米处有一张方桌,一个白衣身影端正地坐于桌前。林惬格未曾犹豫,直接向那里走去。
刚走几步,脚下忽然响起“叮叮咚咚”的声音。
那大厅的地板原本由死寂的灰砖铺成,此时竟全然变了个模样,她每走一步,足下便有水纹荡漾开,待水波平静后,地板化成了一面镜子。
镜子中映出来的不是林惬格——不对,准确来说,不是此刻的林惬格。
过往二十二年的经历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脚下展开。
林惬格怔怔望着那些记忆里的人、事、物,鼻尖倏然涌上酸涩。
她从襁褓里牙齿都没有的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一生中遇见了许多难忘的风景。
从醒来到现在,她一直拼命阻止自己去想它们。说不遗憾是假的,可命运如此,又能有多少后悔的余地?
寥寥百米距离,已阅尽了她的一生。
林惬格在那张木桌前站定,抬头的瞬间,不经意撞入一双清冽如泉的眼眸。
她的呼吸蓦然一滞——
眼前之人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银灰长发并未束起,如月光般肆意倾泻在薄削的肩膀。
他的眼睛亦是同样的银灰色,蝶羽般的长睫将其微微掩映,扫过来的目光冷如冰泉,不含半点温度。
可这单调的银灰,远比那五彩琉璃更要摄魂夺魄。
澄辉千里,皓色如霜。
林下疏雪,映我梦塘。
林惬格无比确定,自己短短二十二年的人生中,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尘世间不会有这样的绝色。
可她也无法欺骗自己——视线相触的那一刻,原本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忽然开始尖利地叫嚣,铺天盖地的熟悉感压迫得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对方眉心微蹙,张嘴似乎说了什么。
林惬格努力想听清,却被剧烈的耳鸣阻挠。
想不起来。
她……想不起来。
“啪——”
手上的纸质论文掉在地上,林惬格捂着心口,刹那间直直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