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其呜矣,求其友声
映出点点金光,不禁看得呆了。孟修竹却并不着急进招,撤剑向侍女说了几句,要来两块长长的布条,递给了他一块。
程之遥疑道:“这是?”
“缠在剑尖。阿荇除了你独自练剑,应是没见过江湖武斗罢?咱们虽下手有度,但招招凶险,她瞧在眼里,不免心惊胆战。”
程之遥恍然大悟,向妻子瞧了一眼,宽慰一笑,才勾起布条,将锋利的剑尖牢牢缠紧,赞道:“还是你们姑娘家心细。”
“有了家室的人啦,以后可要多多为亲眷考虑。”
“你说的是。那孟女侠,请指教!”
两人轻摆剑尖,迅捷如风地斗在一起。孟修竹以短击长,除了劲道不能落了下乘,还要求快求变,见他这路双手剑大开大阖,如神龙出水,气阔得很,同时又法度谨严、攻防有序,是相当难破的兵器。忽然想到当日天河山西峰的摘星台侧,高秉心那副懒懒散散玩世不恭的样子,不禁疑惑:“都道是‘以剑观人’,怎么这老儿还能擅长如此规矩严密的剑法?”
程之遥本没想和她斗久,稍微意思了一下,只耍了一套最具武夷派之风的“九曲剑”,便停了手。孟修竹意犹未尽,叫道:“不如换剑再来!”
“什么?”程之遥还没反应过来,孟修竹已还剑入鞘、抛在一旁,又欺近身来,趁他不备,几招擒拿之下,使他长剑脱手,反倒握在了她的手中。程之遥见她弃自己的剑不用,夺了他的双手剑,当即会意,笑道:“好么,你是想叫我生平所学,今日一并都显在了你眼前!”转身从院墙上摘下北程家的剑,开始以程门剑法与她比量。
孟修竹初握双手剑,一边回忆刚才所见他转柄、分握、合握的窍要,一边尽快适应此剑的重量和力道,她自是不能将程之遥这套“九曲剑”一式不差地使出来,但得意不得形,双手剑中一些最紧要的招法,下截上撩、移步拨带、探身点挑,均做得有模有样,竟颇有几分行家的味道。
程之遥收了剑,疑道:“你从前真的没拿过双手剑?”
“今日确是第一次。”
程之遥仰头望天,叹道:“虽同属‘河洛七豪’,你我天资,实是有天壤之别。”还剑入鞘,向阿荇无奈一笑:“夫人见笑啦,这就叫作‘人外有人’。”
“我没看懂,如何便分了胜负?”
程之遥笑道:“单手剑与双手剑的转换,按理说真是要费些劲的。我是先练了自家的程门剑法,因而去福建拜师时,学那几招入门的招式,便花了两个月的时光,回家来拾起程门剑,又是好一番适应……如此几番轮回习练,方才两下里均有所小成。不料今天,人家初次用我练了近十年的兵刃,便能与我的家传剑法较量,我还不是输得一败涂地么!”
“程兄太过自谦,分明是你一直容让、未尽全力,二来呢,我虽没握过双手剑,但更长的枪和长刀,确是用过的。我瞧你当先使来,发觉其与枪有所共通,我那些招数,只不过是在枪法上融入剑的习性稍加变化而已。双手剑既是剑,那便也一定是始终着重于‘点’和‘刺’,想通了这一条,那么步伐上的忽远忽近、剑花上的忽左忽右,便都是为真正的杀招作宛转和迷惑用的。其实令尊当年送你去武夷派,而非同使单手剑的我们华山,除了我师父的病,自然也有武学特点上的考量——程家剑法讲究变化多端、虚实相生,学双手剑,也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体悟程门剑法的关窍,还能助你增长劲力、融会贯通。令尊远见,着实令人钦佩,但若非你这等天分,只怕也难以达成他‘取长更长’的期望。”
程之遥啧啧叹道:“当日亳州擂台上,咱们短暂交手,你有意掩藏身份,根本没使看家本领,我当时还只是觉得你不愧‘名副其实’。直至今日,我才晓得你实是兵刃一道的天才——倒是不知你还对枪法、刀法有所钻研,越发显得我原来自诩通晓单双剑法的自满,像是井底之蛙一般了。”
“这几般兵刃,我充其量只能说耍一耍,要说如你一般的精研通晓,那可差得太远了。我也不怕自曝其短,对付长鞭、截棍、流星锤这类兵器,若是对手水平还过得去,我便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又哪里堪称兵刃一道的天才呢?”
程之遥同她拆招、听她论武,不禁大是钦服,两人谈得深刻,不觉间已至夕阳斜照的时分。阿荇要留她吃晚饭,孟修竹方才想起师父来,连忙婉拒,约好明日再来切磋。
程见秋给梁孟师徒安排了同院的两间客房,孟修竹没等到师父回来,独个儿吃了晚饭,已到了约莫戌时的时分。正待细细复盘白天与程之遥交手的一招一式,忽然感到后背一阵极为剧烈的疼痛,她猝不及防,直直跌倒在地,手臂重重地磕在桌角,桌子摇晃间,一只茶杯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音。孟修竹欲要捡拾地上的碎片,后背却越来越痛,手掌摊开,却怎么也伸不直五根手指了,一时之间,仿若所有感官尽皆失效,只头脑尚还算清醒,却也只能清晰地感到后背时而如烈火烧灼,时而如钢钉穿透的刺骨之痛。
她额头冷汗直冒,缓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