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疑无路
对我们很不利,我和另外几位掌门,便想合力擒住教主李元鹤,想凭他勒令李紫霄他们退守青铜峡,让我们余下的人下山。他武功纵高,但是事出仓促,我们几个一派掌门,实力也不是好相与的,拼上同归于尽,在他背后砍中了一剑,这一剑,是出自北程家家主程天来。
“谁料李元鹤暴起发狂,除了我身受重伤昏死过去,其他几位掌门竟直接死在了当场。当我再次醒来之时,只看到满地的尸体。我过去检视李元鹤的尸身,发现他除了背后一剑,再无其他伤痕。这一剑,虽然正中后心,可是经过铠甲的阻减,入肉不深,按理来说断断不应是致命伤。我们活着滚下积圣山的众人,谁不是身中数刀、拖着残肢流着血的?可是他——一代绝顶高手竟然死了!
“我还看到,他须发皆白,皱纹满面,倒似是个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想那李元鹤大儿子才将将二十岁,他就是得子再晚,也越不过去五六十岁罢?我心中大感奇怪,难道是认错了人?可是衣着、兵器、身材、五官、伤处明明都对得上,确然是他无疑。当时,我们围住李元鹤以后,将他引到了这处偏僻的地方,你师父他们,和李紫霄及大批部下的主战场,是在远远隔开的鹰葬崖一带。这片被鲜血漂染了的雪地,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便也没有其他人涉足。
“我本想强撑着再好好探究一番,但一来发现了此处即将雪崩的迹象,二来听到了远处魔教的大批人马似乎在搜寻教主的遗体,心想不便久耽,于是匆匆离去。魔教损失也不小,因此途中倒也没遇上残兵败将的阻挠,顺利来到山下与众人会合,告知了各位掌门和李元鹤的死讯。但是李元鹤的死状和死因,我却瞒了到今整整一十七年,没和他们任何一人说知。”
孟修竹遥想当年积圣山一战的惨烈,不住地出神。但随即明白,师祖说的这些,应该是要引导自己思考更重要的事情。沉吟一会儿,说道:“师祖,我想试试说说我的推测。众所周知,人体有元气,我们修习内功,就是要尽可能地发挥出人自身的潜力。但是刀剑无眼,受伤亦是常态,因此元气会外泄,当泄到无可为继,也就是受了极严重的伤时,人就死了。也正是因为元气的外泄,我们能够驱动运使的气力也是有限的。
“——可如果元气能够一直存留自身呢?人的潜力是否就能发挥到极致?玄黄真人一脉源于道家,修身养气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则根据这个思路来修习,也是常理。但是元气越聚越多,无所导引,人体岂不是成了个装满空气的密封囊袋?这时候只消一根绣花针扎下去,囊袋便有了破口,元气倾泻而出。这样的一股脑外泄,比起寻常的拳脚刀剑之伤,要凶险得多了。”
羊岭南目露精光,十分赞许。孟修竹见他频频点头,信心大增,续道:“师祖,您也推测魔教至高武功的原理就是这样的?如果我是您,也一定会将李元鹤的死状瞒了这许多年。因为一旦秘密公布于世,垂涎于魔教武学的各家,自以为发现了他们的软肋,势必不甘心就此败北,定然会引发又一波大的动乱……
“细细想来,魔教的这种练功法门,其实并不适合我们这些寻常的江湖武人。他们的首脑李氏后人世代深居简出,享受着皇帝般的周密保护和供奉,李元鹤尚且因外敌入侵而惨死,我们日日在刀光剑影之中拼斗,怎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呢?因此这个法门若大肆传播,一定是弊大于利的。但总会有人拼了命地想要修习,以期达到巅峰之境、胜过旁人,到时候江湖纷争不断,也永无太平之日了。”
羊岭南心情大是畅快,赞道:“穷者独善其身,能者以一颗仁心,顾念天下。今夜我说出这些,本是怕你见了魔教的神功妙法,越想越偏,走入歧路。你能看到他们的缺陷所在,还能体会我的一番良苦用心,实在是很难得的了。”
孟修竹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师祖,我不羡慕他们的武功啦!有得自有失,李家空负天下绝学,却不敢踏出积圣山半步,还要日夜提防不受损害,这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咱们中原各派的武学,都是历代前辈们经过千锤百炼演化至今的,若能一一体悟,踏实进步,也算得上功德圆满了。”
羊岭南摸着一绺胡须,微笑道:“学武最忌自满,可是又不能太贪功冒进。这两者之间的度,其实是很难把握的。你师兄曾去过太行山学艺两年,主要研习朝阳、苍岩两派剑法,对旁门兴趣不大,得一个‘精’字;你遍走江湖,出招不拘于所教所学,机变万分,得一个‘博’字。各人有各人适合专攻的道路,那也很好。今夜,我领你看了除却咱们中原各派之外,第二种武学修习的法门——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入门方法,但总归是多打开了一扇窗户。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没有第三种、第四种呢?我活了七十多年,于咱们这一派的修行,可说是瞧见了尽头。有生之年,不知还能否得观另一种殊异非常的练功路径呢?”
孟修竹笑道:“师祖,第三种、第四种早已有了。就是他们邪魔外道啊!像蛇鼠一窝,以毒虫毒草等毒物淬炼身体,增强功力,虽说害人伤己,可也不失为另一种练功的法子。”
羊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