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都(五)
的笔直;倔强话语,回荡在空旷殿内;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昏迷不醒的人听。
她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对着昏迷的人话家常:“小师兄,我可能……要成亲了。你从前不是说过,等我出嫁之日,便亲自为我送嫁吗?既然如此,你就早日醒来,万万不要耍赖,不然我会记恨你一辈子……噢,虽然说我若成亲,也不必外嫁,依旧还在巽天宗。没办法,这就是我身为宗主的特权。”
“那个人,是太微宫的虚怀上人。虚怀上人你还记得吧?就是曾经和我们师父齐名的那个剑道圣人-虚怀上人。今日我见到他了,各方面都挺好的。当然了,论容貌风仪,纵然小师兄你如今这样……他也是不及你的。”
说到这个,聂纯思觉自家小师兄是个极其注重仪表的人,便从怀中掏出一只小梳子,轻轻扶着他靠坐起来,慢慢给他梳头。
不由就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她还小,不会梳头,更不好意思去麻烦师兄师姐整天为她梳头,于是每天上宗门大课的时候,都是随意用发带绑在脑后。
偏她资质算不得最上乘,却能被道然真人收入门下,占了个真传弟子的宝贵名额,惹得很多内门弟子羡慕嫉妒恨。但也没人敢去道然真人面前说什么,不少人就将这份不服气,撒在她身上。
见她头发梳的不好,有人各种借题发挥,轮番上阵。
有明嘲的:“连头发都不会梳的人,还能学好术法,修成大道吗?”
有暗讽的:“没准人是有什么大来头的,岂是你我这种普通人能比的。”
有直接说她不修仪容,有失体统的,把她举报到司仪长老那里。
害得她三番五次被司仪长老训斥,然后被罚去明净堂领罚。
然后那段时间,她极其害怕见人,一个人躲在缥缈峰的一个山岩下面。
还是她师父道然真人发现有几日没见到过她了,便满宗门去寻她。
最后在那个极其狭小的山岩下,他找到了她。
道然真人将她抱出来,问她为什么躲在这里。
她说:“我害怕。”
“怕什么呢?是师父对你太严苛了,还是师兄们欺负你了?”
“都不是,我不怕你们,”小聂纯摇头,哽咽道:“我、我怕缥缈峰以外的人,他们……”
“他们如何?”
“他们很陌生,很多人都笑话我……我不想看到他们。”
“你怕他们,所以便把自己封闭起来……”道然真人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小纯儿,人没什么好怕的。这世上的一切关系,都是以心换心,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互相牵扯,相互成就的。若逢他人夸你你就夸他;若遇他人骂你,你就打他;若是他人打你,你便双倍打回去。总之,别人让你不开心,没道理委屈自己;谁让你不开心,你便让谁不开心。”
聂纯低头思忖,“可是我也打不过他们。”
道然真人似笑非笑:“打不过就找你师兄师姐,若是他们也打不过,那还要为师给你撑腰。”
聂纯忽然想到宗门那条戒律:同门手足不得自相残杀,违者,废掉修为,逐出巽天宗。
她觉得没必要上升到去揍人的地步,便摆手道:“其实大家也没有这么大的恶意,只是我不会梳头发,惹他们玩笑几句而已,是我自己想太多了,硬要放在心上,没事的师父,不要因我去打架。”
“原来是因为这个,不会梳头么,可是为师也不会梳女儿家的发髻。这样吧,今后让你小师兄每天为你梳头,鸿峥他最注重仪表、懂得花样多。”
“啊?”聂纯惊恐,“师父,小师兄他是男子啊!他又如何会梳女孩儿的发髻!”
“你师姐外出历练去了,没个三年五载不会回来,只有让老五来了,他学东西快,是以平日最闲。不必担忧,他不会便让他去学会。”
于是第二天开始,聂纯的头发便是由小师兄给她梳的。
鸿峥便每日早早等在她的屋外,耐心地隔着房门告诉她今日是什么天气,适宜穿什么衣裳;然后等她洗漱穿戴完毕,出来开门,他才踏步入屋,笑着拿出灵镜,展示出他昨夜学的女孩发髻,让她挑,喜欢哪个,他就给她梳哪款。
一梳就梳到了她十四岁。
整整十年。
每天的发髻和发饰,几乎都不重样。
十年里,让她成为了整个师门内最光彩照人,惹人歆羡的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