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嘉同五年九月廿九,早晨。
天才蒙蒙亮,小容就摇醒似玉,泪光点点。
似玉觉得奇怪,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事儿,天都没亮呢。”
小容哽咽说道:“娘娘……老夫人他……老毛病又犯了。”
似玉听罢,连忙问道:“御医去陆府了吗?”
小容摸了摸眼泪,说道:“御医半夜去的,刚才传来消息,说是老夫人已经要到大限了……”
似玉愣了一愣,头脑一片空白,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眼泪不自觉夺框而出,刹那间已成泪人。
“娘娘,我们该怎么办啊。”小容问她道。
似玉摇了摇头,痛苦的闭上眼睛,说道:“我又能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呢?没有皇上点头,咱们不说回去见祖母最后一面,恐怕连这小小的正仪宫都出不去。”
小容看了一眼窗外,已经见鱼肚白了,这个时辰,皇上想必已经视朝回来了,便对似玉说道:“要不娘娘去求皇上吧。”
似玉面色灰暗,随即叹了一口气,久久才说道:“恐怕咱们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替我梳妆吧。”
……
紫微宫里,皇帝今日刚视朝回来,正在殿里用早膳。
今日群臣吵成了一团,御史台集体弹劾大将军,陆怀的事情虽被陆朔压了下来,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御史台那些文人又怎么懂得,只一个劲的弹劾。皇帝对此颇为头疼,连着早膳都倒了胃口。
王廿四敲了敲屏风。
皇帝便问道:“何事?”
王廿四面露喜色,缓缓说道:“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觉得惊异,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皱着眉头,又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王廿四复述了一遍道:“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啪的一下站了起来,想了一想,又坐了下来,冷漠道:“不见。”
王廿四想劝皇帝,但见皇帝一脸决绝的样子,实在不敢开这个口,只得老实去外头回复。
似玉听罢,也不恼,她极了解皇帝,知道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于是声泪俱下,跪在殿前,对王廿四道:“劳烦御前再通报皇上一次。”
王廿四犯了难,这两边都是主,开罪哪边都不行,活脱脱折磨他一个中间人,可他毕竟是皇帝身边的御前太监,得为皇上着想,只得难堪道:“娘娘,皇上说不见,娘娘还是起身回宫吧……”
似玉深吸一口气,说道:“若是我见不到皇上,绝不起身,劳烦御前再通报皇上一次。”
王廿四拗不过她,只得甩袖道:“罢了,罢了,那我便为娘娘豁出去一次。”
转身便进了殿里,见到皇帝,又行一礼,说道:“娘娘说,皇上若是不肯见她,她便长跪在殿前,奴婢劝了好久,都不肯起身。”
皇帝听罢,脸上怒意顿生,随时将手中的筷子砸到地上,说道:“堂堂中宫之主,就这样跪在外头,成何体统?怎能成为天下表率?朕倒是要看看她的膝盖能有多硬。”
王廿四点了点头,说道:“皇上说的是。”
说罢,又去殿外头去传报给皇后了。
“娘娘,皇上今日上朝受了气,此时心情正郁闷得很,娘娘要不明日再来,说不准啊,这皇上气消了,就肯见娘娘了呢?”
王廿四劝道。
似玉摇摇头,说道:“我已经等不了明日了。”
似玉见皇帝铁了心的不想见她,于是咬一咬牙,心一横,便拔下束发的银簪,用最簪子最细利的一端,抵在自己的下颌,决绝道:“若是皇上不愿意见我,那我陆似玉便自刎于殿前,了断多年夫妻之情。”
王廿四和陪在似玉身旁的小容都大惊失色,顿时脸色煞白。
王廿四看似玉这副神色,便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惊恐道:“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去通报皇上……”
“不必了,朕已经来了。”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了。
他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苦熬了三年,他等的就是她跟他服软的这一刻。
王廿四和小容赶紧行了个礼,皇帝没有理会他们俩,只径直走到似玉跟前,趁她惊愕的时候把那支簪子夺去,皱眉问道:“玉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似玉抬头看着皇帝的眼睛,幽怨道:“皇上不是说不见我么?”
皇帝一把牵着她的手,说道:“朕见不得你哭。”
似玉听罢,随即破涕为笑道:“可玉儿不爱哭。”
皇帝沉声说道:“若是三年前,你能向朕哭那么一哭,朕又怎么会肯跟你赌气呢?”
似玉沉默了一会。
皇帝见她不说话,便问道:“今日你来找朕,也是为了你哥哥陆怀的事情么?”
似玉听罢,愣了一愣,急忙摇摇头道:“祖母大限将至,臣妾想去送她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