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苹果
金色的麦浪与秋日的阳光融为一体,半黄半枯的枝叶将湛蓝色的晴空捧起,秋叶扑簌簌从半空落下。
我站在隆起的田埂上,将这茫茫的金色尽收眼底。
然后在茫茫的金色麦浪里,我终于搜寻到了那一颗陷入麦浪与金色的麦子融为一体的金色脑袋。
我伸手拢了拢披在身上快要滑落的米黄色针织披肩,然后一只手攥着系在领口处的披肩绳结,一只手放在嘴边,朝着不远处竖起了稻草人的方位喊:“金苹果——!”
很快,一颗圆滚滚的金色脑袋从滚滚的金色里跳出来,他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沾着晶莹的汗水。
“我在这呢——!妈妈!”
我踮起脚,风从我耳边吹过,风掀起了我的刘海,我伸手将耳边被吹乱的头发挽到耳后,不经意间碰到了从额间一路蔓延到发隙间淡粉色的疤痕。
金苹果就像是蓝白色的小旋风一样扑到我怀里,然后伸手去拽我垂落在胸前的辫子。
“苹果,你这个下意识拽妈妈辫子的习惯什么时候改,我要把你头发留长扎个小揪揪,也拽一拽才行。”
苹果撅起嘴,可怜巴巴把手缩了回去。
不知不觉苹果已经快三岁了,我还记得他从我身体里刚刚剥离出来,红彤彤皱成一团的样子,闭着眼哭声嘹亮,喝奶的时候嘬地非常用力,几乎要把我的乳/头拽掉了,我有时候真的恼火会拍他的小屁股,苹果好像知道妈妈生气了,就不再那么用力吮/吸了。
不久后,他开始踉踉跄跄长大,我也笨拙地学着当一位合格的妈妈。
同时让我感到泄气的是:明明是我辛辛苦苦下的崽,苹果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属于的我的痕迹——他真的完全是缩小版的酷拉皮卡。
脾气也是。
……当然,还有那对情绪一激动就会红得发亮就像是血红色焰火一样的眼珠。
我握着苹果被汗水浸湿摸起来黏糊糊的手,顺着蜿蜒的田埂和他朝着家走去。
苹果一路上吵吵闹闹、蹦蹦跳跳的,一会儿跑去扑蝴蝶,一会儿去摘野花塞我怀里,一会儿学着小鸟扑棱翅膀的样子伸着双臂转圈圈,嘴里叽叽咕咕个不停。
这座村庄曾经被大量征兵,以至于现在来来往往的都是女人和幼童。
村头和村尾都有一座纺织厂,妇女们就是靠着这两座纺织厂养活一家老小。
我也是。
不过我笨手笨脚的,不像她们一样可以把乱成一团的毛线灵活地拨弄成各种美丽的纺织品,还好我还是凭借着曾经的技能找到了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
……嗯,没错,我成为了一名教师。
村庄里唯一的学校就是纺织厂的老板砸钱建起来的,所以我才说我也是靠着纺织厂养活我和苹果。
“妈妈,我们今天可以去吃咖喱鸡吗?我想吃茉莉奶奶做的咖喱鸡。”
“如果你可以吃掉里面的胡萝卜和花椰菜,我就同意。”
“……我只想吃土豆。”
“那你吃土豆,我吃鸡肉。”
“呜……”
他妄图用泪眼汪汪的大眼睛让我妥协,我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那对水汪汪的琥珀色眼珠。
苹果无计可施,只能蔫了吧唧缀在我身后闷闷不乐踩着我的影子玩。
他是个非常好强的孩子,不会和其他孩子一样达不到目的就在地上滚成一团撒泼或者大喊大叫,他觉得那样的行为很丢脸,只有笨蛋才会做这种事情。
……同时他也是个幸运的孩子,在那种情况下依然顽强地被我生下来了。
苹果的出生是一个意外。
如果要追溯的话,这恐怕得从猎人协会邀请酷拉皮卡前往黑鲸号帮助他们探索黑暗大陆说起,猎人协会给出的筹码让酷拉皮卡无法拒绝——那几对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的火红眼。
[不是所有的合理的和美好的都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存在或实现。]
我将额头抵在酷拉皮卡后背上,透过柔软的衣料,我仿佛在触碰一副像是钢铁一样无坚不摧的身躯和被这个身躯包裹住的,每时每刻都在熊熊燃烧着的心脏。
“酷拉皮卡你在挑选一个良辰吉日答应米哉斯顿先生的邀请吗?我不记得你是这样一个有仪式感的人。”
“……”
我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然后我抬起头,看见了透蓝色玻璃窗上所倒映出的——翻涌着血色的双眼。
我伸出手轻轻抓住他的手指,然后被他握住紧紧攥在手里。
“酷拉皮卡,我从来不觉得离别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短暂的悲伤是一定会存在的,反而现在的你,犹犹豫豫,裹足不前的样子才是最让我难过的。”
不知不觉我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怎么样一个笑容呢,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这一刻我必须推他一把,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