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寨
“嗐,好好的我说这些干什么,这日子总归是能过下去的。”岑青茗拍掌起身:“行了,天色也不晚了,我们早点睡吧。”
岑青茗的床倒是还算大,李元朗和岑青茗躺上去都还有个半人的空隙。
黑暗里,李元朗的鼻息深深浅浅吐纳在空气中,他第一次睡在女儿家的榻上,周身萦绕的全是岑青茗的味道,跟京城里那些高门贵族的女子不同,跟乡野里那些自由肆意的女子也不同,她的身上常年浸染着泰岳山林子里的青松味,夹带着她从不离手的双刀铁器味,还有——
独属于岑青茗本身的味道。
安宁却又沉静,温暖却又带着萧飒。
跟她本人并不十分相像,但也有那么一丝共通之处。
李元朗侧目看她,眼前人闭着眼似是已经睡得香甜。
岑青茗刀子嘴豆腐心,话说的越狠,做的事却越软。
李元朗看着岑青茗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原本想将它塞入被中,只是触到手里,却不自觉勾了上去,那手虚虚环着,就像牵着李元朗的手一般。
李元朗盯着那双虚空交握的手,心内却忍不住自嘲。
也不知是缘还是孽,如果她和他之间没有隔着那么多事,如果她父亲不曾杀了他爹,如果她不是这个聚义寨寨主……
李元朗胡思乱想间,岑青茗翻了个身对着李元朗着恼道:“你这样我睡不着。”
岑青茗控诉:“你大半夜还不睡觉,还在玩我的手,我这样怎么睡得着!”
李元朗失笑:“对不住,我不烦你了,快睡吧。”
岑青茗却不肯罢休,她凌空起身把李元朗压在床上,气愤道:“你把我吵醒了就想跑不合适吧?”
李元朗看着黑夜里那岑青茗近在咫尺的面容,哑声道:“那大当家想我怎么做?”
岑青茗没有出声,但用行动回答了他。
红帐内,芙蓉被暖,云朝雨暮。
迷蒙间,李元朗恍惚想起今日岑青茗穿的那件海棠裙衫,似是如今晚这样层层叠叠绽放在他面前。
而在此之前,李元朗从未觉得海棠花色如此艳迭。
——
变故是在隔天的卯时发生的。
天色尚早,天光从窗棂处隐隐透出几缕亮色 ,鸡鸣声隐隐绰绰从窗外传来。
但岑青茗习惯早起练武,她穿上日常的襟布短装,起身洗漱。
李元朗见她起身,便也准备跟着一道起了。
“你起这么早做甚么?”岑青茗疑惑道:“你就按你之前的作息来吧,孩子们还没醒呢,可以再睡会。”
“我陪你一起。”
“你看我练功?很无聊的。”
“怎么会。”李元朗走到岑青茗面前,将她领口凹折了一半的对角卷起,又替岑青茗将她身上的腰带束好,笑道:“好久没看大当家练功了,我去候着你,然后我们一起去饭堂。”
岑青茗耸肩:“我无所谓啊,你不怕无聊就跟着来呗。”
岑青茗接过李元朗帮她取下的双刀,别在腰间。
两人正要出门之际,却听寨中响起了多年未曾出现过的钟声。
岑青茗心下一沉,那刚别在腰间的双刀转眼就被取下拿在手里,她打开门便要出去。
李元朗站在她身后也要一同跟去,岑青茗却转头看他,思量再三开口道:“不要出门,等我回来。”
见李元朗点头,岑青茗这才踏步而出。
而在朦胧晨光里的李元朗却眼神幽深地看着窗外。
岑青茗刚一出门还没走上两步,就撞见往这里跑的翠翠。
“怎么回事?”岑青茗脚步未停,赶往山寨门口,单手却扯住黄翠翠皱眉问道:“钟声怎么响了?”
聚义寨寨内若有异常便会有预警,一般在寨中大家若是有事,长啸一声便可明白其意,但只有这钟声,非到必要时刻断不会被敲响,而这么多年它也只响过两次,一次是之前岑山在时聚义寨被破之际,还有一次,便是今日……
岑青茗敛目,足下脚步愈加快了起来。
黄翠翠跟着岑青茗的步伐,急言道:“大当家,外面来了好多官兵,他们就在寨子门口,就要进寨了!”
岑青茗顿步,面色恍惚:“怎么可能?”
枉叔的阵法明明无人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