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日子像一条随波逐流的船只,悠悠晃晃地往前走着。
两年后的燕朝表面风平冷静,可边塞一带屡屡传来消息,说契丹的兵士天天到军营里挑衅,或是混进靠近边塞的州城,对百姓们烧杀抢掠,为非作歹。
崇宣帝原以为契丹沉寂多年,该是老实本分地在草原养马放牛,过着游牧人该做的事,可据探子来报,大可汗娶了西域的公主做阏氏,并和回鹘人交往密切。
大可汗用阏氏的嫁妆招兵,再赚着回鹘人的钱财,充盈了契丹的军队和金库,是以有底气到燕朝的边塞兴风作浪。
崇宣帝把好些个文臣单独拎出来问话,问的是压制匈奴的对策,可惜都无果。
崇宣帝渐渐没了耐心,他想也许是这些年来给臣子太多的好脸色,以至于养出这么一堆蛀虫。
看着是人模人样的来上早朝,出了宫,便和市井的酒囊饭袋无所差别,燕朝若指望他们,恐怕早已被契丹灭了。
于是乎,连番几个早朝,崇宣帝不留情面的训了朝中的部分老臣,一直备受冷落的武将期待陛下对他们委以重任——
帝王心难测,天家就此不提契丹的事了,仿佛边塞从未起过骚乱。
……
昏暗的天,白莹莹的雪,刺耳的寒风,倾诉着今年的汴京格外冷。
在这样冻手冻脚的气候下,云栖在暖烘烘的床榻上惊醒,唤着丹桃,“什么时辰了?我睡过头了吗?贺昀走了吗?”
丹桃端着盥洗盆进房,笑道:“小姐,您不仅没有睡过头,而且还醒得早了呢,才刚到卯时,贺公子尚未出将军府,奴婢已经把昨儿晚上小姐做好的枣泥糕放到食盒里了。”
云栖穿好鞋袜,端坐在梳妆镜前,用木篦梳着乌发,她松了口气,道:“幸好没睡过头,不然……也不知道贺昀什么时候能回来。”
十二月初五,是投军的青年人前往各个州县军营的日子,父亲说,贺伯父要把贺昀扔进军营磨炼磨炼。
军营的条件艰苦,睡着帐篷里边铺的草席,盛夏无冰块消暑,寒冬无炭火取暖,以草代粮,偶尔丰裕的时候,五六个士兵也只能分吃同一只烤羊。
她前天偷听父亲和贺伯父在书房谈话,现在要属边塞一带最乱,若契丹人夜里来搞偷袭,稍有不慎,便可能丢掉小命。
贺伯父很笃定地说,天家迟早会下战令,跟契丹打一场硬仗,贺昀既然从了军,那便要时刻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
云栖偷听到这里,心跟着揪了一下,如果贺昀战死沙场……
她是不是此生都见不到贺昀了?
云栖只能祈祷,千万、万万、不要让贺昀到边塞的军营去。
虽然贺昀以前是挺讨人厌的,可她现在同他彻底和好了,作为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她是希望贺昀能够平安地、自然地老去,而不是像贺伯父说的那般可怕,非要立下军功,不惜战死沙场。
“小姐,这贺公子恐怕连城门都没出,您怎的就开始想他何时会回来了?”丹桃用手沾了两滴桂花油,抹在云栖的发尾,笑道,“奴婢觉得贺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等几年后,贺公子的威风,比贺老将军更甚。”
云栖侧过身子,直往丹桃的腰窝挠痒痒,“坏丹桃,谁想贺昀了?”
丹桃捂着腰窝后退,合不拢嘴地忍着笑意,求饶道:“小姐,您放过奴婢吧,奴婢怕痒怕得要命。”
云栖哼道:“下次再乱说话,定要挠你半个时辰。”
丹桃摇头道:“奴婢不敢了。”
吃了教训的丹桃讪讪地闭紧嘴巴,给云栖绾发髻。
如今云栖到了及笄的年龄,每日要换着花样绾发,月初云夫人又让丫鬟送来两件狐裘,十套用蚕丝做的袄裙,衣箧塞得是满满当当。
送贺昀离开汴京,不必打扮得过于隆重,云栖潦草地选了件昙花金丝锦袄裙,披上狐裘,带着给贺昀做的糕点、去年春末酿的一罐蜂蜜,去了将军府。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恰巧孙知文也背着包袱到了。
他兴高采烈地向云栖打招呼,“云姑娘,你是特意来送昀哥儿走的吗?真好啊。”看着云栖手里拿的食盒,接着问,“这装的是吃的吗?”
“嗯……我是想着贺昀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所以给他做了点枣泥糕。”云栖由马夫牵下来,双脚陷入松软的雪,即使穿了棉袜,也冻得哆嗦,“你呢?你给贺昀送的什么?”
瞧孙知文的包袱沉甸甸的,大概也是些吃食吧。
长途跋涉,要一步一步走到军营,毕竟贺昀抛去了身份,只是个普通的小兵,根本不可能有资格骑马赶路。
云栖酿的这罐蜂蜜本来是想让云夫人泡茶喝的,但她想,贺昀若是在路上饿了,可以用蜂蜜充饥。
孙知文挎着包袱,傻笑道:“云姑娘,昀哥儿没跟你说吗?我要和他一块儿当兵去。”
“这包袱装的是我娘给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