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戏台上下
余笙笙根本没在意唱的是什么。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她根本没见过戏班子,只有偶尔路过逃荒的,能卖几句唱,换几个野菜馍裹腹。
初回苏府的时候,苏夫人倒说过,要请戏班子来唱一唱,以示庆祝,但被老夫人否了。
老夫人爱听戏,否则苏家也不会搭戏台,但她否了。
苏夫人也没敢多说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倒是来年苏知意生辰的时候,也请过戏班子,但她因为犯了什么错,被老夫人罚在院子里写悔过认错书。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在戏台底下。
却早已没了当初的兴致。
苏夫人忙着招呼客人,苏老夫人也在陪几位老夫人,一时都没有细听台上唱的什么。
忽然有位夫人道“果然得是戏文,现实中哪有这么离谱的事?”
“可不是,养了半天竟然是别人的闺女,自己的亲生女儿吃糠咽菜,受尽苦楚。”
苏夫人倒茶的手一抖,差点烫了客人。
老夫人霍然转头看台上。
唱戏的女子哭腔婉转动听,真是听者伤心,闻着流泪。
“我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却流落乡野成了苦命人……”
余笙笙惊愕抬头。
那女子还在唱。
“被人冒名顶替我心惶然,可怜我独自一人苦苦受熬煎。”
苏夫人浑身微微颤抖,手中茶壶掉落,像被人当众扯开遮羞布,把最难看的一面暴露在世人前。
老夫人手中佛珠被捏着咯吱响,咬牙后槽牙,看一眼赵嬷嬷,赵嬷嬷会意,赶紧去后台。
在二楼的苏定秦却等不了去什么后台,也忘了太子还在,随手抄起茶盏。
“啪”一声,茶盏在戏子脚边炸开。
唱戏的,打锣的,台下的看客,都吓一跳。
现场一静。
戏子吓得赶紧跪下。
苏定秦怒声问“是谁让你们唱这种戏的?我妹妹生辰宴,大好的日子,你们唱的这是什么!”
戏子哆嗦着回答“我……我也不知,是班主吩咐的。”
赵嬷嬷此时从后台回来,在老夫人耳边耳语几句。
老夫人脸色阴沉似水,眼底的怒气显些压不住。
她回首,看一眼余笙笙,恨不能化目光如刀剑,一下子砍死。
收回目光,勉强挤出个笑。
“戏班子一时大意,唱错了戏,各位……”
话未了,苏定秦已经噔噔下楼,直奔后台。
今日是好日子,他虽武人不在意什么风水说法,但在苏知意的生辰宴,他从来不带兵器。
一到后台,戏班班主就被他一拳头从后台揍到台上。
把老夫人的话也打断了。
班主一个跟头一溜滚儿,一直滚到戏台边上,脖子搭到边缘上。
苏定秦上前一跟步,一脚踩住他胸口。
“说,为什么要唱这种戏,为什么要唱这种不入流的戏!”
他怒火满脸,眼睛都瞪圆,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杀气很重,班主哪见过这个,连打带吓,差点倒不上来气。
“少将军,饶命……小人并非擅自改戏,是……”
“是什么!”苏定秦脚上用力。
班主又吐出一口血。
老夫人气得哆嗦,这个定秦,实在太过鲁莽。
要不然怎么会被他爹从战场上送回来,要不然她怎么会把家中的希望寄托在砚书身上!
要是当众这么闹开,客人们会怎么想?苏知意和余笙笙身世的事,是否还能瞒得住?
“定秦,住手,”老夫人强压怒火沉声,“今天是你妹妹生辰,岂能见血?”
苏定秦怒火上脑,他听见了,但此时又和没听见一样。
他必须要一个答案。
“快说!”
班主双手无助抓着他小腿,喘着气说“是……是府上的表小姐,让我们改戏的。”
苏定秦猛然抬头,眼底似有猛兽,眼看就要冲出禁锢,扑上去把余笙笙撕碎。
众人也回首,看向余笙笙。
余笙笙脸色青白,孤坐在那里,目光如箭,道道射向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会这么说,她压根也不认识班主。
她迎着众人和苏定秦的目光,缓缓起身,走向戏台。
苏夫人在与她擦肩时,猛然回神,一把抓住她。
“笙笙!”
余笙笙挣开她,继续往前走。
到戏台边,与班主垂下的头对视。
班主头朝下,眼中的天地都是反的。
余笙笙平静问“看清楚我的脸,找你的人,是我吗?”
“是……是,眼下有条新伤疤。”
苏定秦嗓音难掩浓烈怒火“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余笙笙不看他,又问“我怎么说的,唱词也是我说的?”
班主目光躲闪“唱词是……是……”
是什么?他要怎么说?说是有个女侍卫给他的?同时给的还有一张三百两银票?
他猜到突然改戏这里面一定有事儿,但他唱过不少堂会,富贵人家去过不知多少,后宅这点事,他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