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危

电话挂断了，顾夕雪却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她瘫在床上，呆滞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空气中的冷意慢慢浸入身体，顾夕雪才慢慢回神，理智总算上线了。

表哥刚才说什么？外婆病危！？

她猛地坐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打电话回拨，但紧接着她想到了什么，主动打给了母亲刘兰。

电话瞬间被接通了。

“妈，我听说外婆她……”

电话里，刘兰的声音头一次失去了往日的嚣张和精气神，透露出了一抹无助：“招娣，你外婆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听到刘兰的称呼，顾夕雪纵然心底恼火，但这股怒气也只是轻飘飘地荡了起来，继而化为涟漪，消散了。

刘兰生顾夕雪后，第一反应是，怎么是个女儿，第二个反应就是，下次一定要是个男孩才行，所以直接给顾夕雪起了个小名叫招娣。

小时候顾夕雪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她又在刚出生没多久就送到了外婆家，外婆看着她稀疏的头发，随口叫了一句黄丫，于是黄丫成了顾夕雪的小名。

后来顾夕雪跟着刘兰去县城读书，偶尔听到刘兰和相熟的阿姨聊天，说什么招娣还是管用的，叫这个名字可以引来弟弟云云，顾夕雪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若是往日刘兰这么称呼顾夕雪，顾夕雪一定会和刘兰吵起来。

但现在顾夕雪只觉得悲哀和无奈。

刘兰不认为这个名字对女儿是一种伤害，她只是本能地用了一个让她安心的名字来称呼自己的女儿，如此而已。

顾夕雪想到外婆当年含辛茹苦地照顾她，抿唇没说什么。

“外婆怎么回事？她虽然上了年纪，可也才刚六十五，怎么就突然病危了？”

乡下的女人大多结婚早，不管是外婆还是母亲刘兰，她们早早结婚生育，所以顾夕雪的外婆实际年龄并不算大。

按照国家准备修订的退休法，外婆才刚退休而已！

“其实这是第二次了。”刘兰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还不是你和你大舅妈！之前中秋时一家人吃饭，本来高高兴兴的，你大舅妈突然提了你，说你该早点回来结婚，再不回来就没人要了，你外婆难免担心你，特别生气，饭后坐车回去时，上车没踩稳，撞了一下头，回去就说头晕，叫了120，去了医院才发现是急性脑梗。”

顾夕雪同样咬牙，心底一股火气开始酝酿。

“结果昨天突然降温，你姨婆家叫了你外婆去吃饭，吃得太晚了，回来时受了凉，直接晕过去了，赶紧送到医院去，说是脑血管破裂什么的……”

说到这里，刘兰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哽咽，像是哭了起来，“你这死丫头还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赶紧回来！？”

顾夕雪心里有气，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撒出去，只能闷闷地说：“我现在买票回去。”

挂了电话，顾夕雪的心情糟糕透了。

她心乱如麻，飞速换了衣服，拿了手机身份证等必备品，给廖云启发了个微信，说有点事，明天请假不去公司了。

虽然廖云启搞自己的微店了，可他还是公司的人事部门主管，顾夕雪要请假的确需要和廖云启说。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顾夕雪算了算时间，应该是老太太晚上送到医院，经过诊治后估摸着不好了，表哥这才赶紧通知她。

顾夕雪出了家门，打车去机场，她运气不错，紧急找了最近一班的夜班飞机，还有几张折扣机票，算算时间，等天亮的时候应该就能回到老家……最近的城市了。

下飞机后还得去坐城际高铁，下了高铁又得坐客运汽车，对了，外婆被拉到县医院还是市医院？亦或者是省医院？

顾夕雪又连忙联系刘兰询问了医院地址，她松了口气，太好了，是市医院，她不用再坐上四个小时的客运汽车了。

上了飞机，已经是凌晨四点了，顾夕雪现在完全没有睡意，心底只剩下了焦虑、担忧和茫然无措。

她想了很多，外婆中秋时就入院了，怎么没人告诉她？大舅妈为什么突然提她的事？一家人吃饭好好的，她平时不回去，怎么会想到她？外婆的病况到底如何了，还能撑得住吗？市医院的医疗资源足够吗？不行的话可以转到省医院吗？

之后顾夕雪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若是外婆也去世了，她就几乎再没有回老家的理由了。

刘兰一心盯着儿子，只等着儿子成家立业跟着养老，老宅肯定没有顾夕雪的份，至于乡下的地就更别想了，那肯定都是大舅的……

剩下的亲戚……也不算是亲戚了。

顾夕雪怔怔的，心下翻滚着浓烈又复杂的情绪，满脑子线头，怎么也理不清。

就在顾夕雪发呆之际，飞机降落了，不知不觉已经是早上了。

顾夕雪顺着人流下飞机，一下飞机她就浑身一个寒颤。

出来的太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