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4 章

翌日，清晨，大宗正司宗正孟圭、嘉仁长公主驸马都尉方璟、右相韩翥、礼部尚书席帜云率众前往襄王府，迎接襄王孟湉与襄王妃李善用入宫，受禅皇帝之位。

此刻，二人都换上了最隆重的礼服。李善用头戴九翟冠、身穿大红纻丝大衫与金绣云霞凤纹霞帔，遍身金玉饰物，稍一举步便叮咚有声。孟湉头戴九旒冕冠、身穿九章衮服与四章纁裳，佩四彩大绶、玉带金钩。二人在车驾前相见，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细微的紧张之意。

李善用望着孟湉，片刻展颜一笑，放开了尔雅扶她去往王妃车驾的手，转而将手递向孟湉，与他一道登上了襄王车驾。

待二人上车坐定，车驾缓缓而动，耳畔便传来车轮触地的辘辘之声，李善用不禁又想起了那一日，她第一次与孟湉同乘入宫。同现在一样，王府的马匹训练有素，车身只有轻轻的颤动、关得紧紧的车窗隐隐约约地透进辘辘之声，就是在这样悠远绵密的氛围里，孟湉第一次极其认真地向她表白了自己的心意。

李善用任由思绪散漫游走，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偶一侧头发现孟湉正在看着她，眉目含笑，不知是否与她一样忆起了旧事。

她伸出手，将他微凉的双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小声问道：“你，怕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孟湉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说道，“我早就把仪注倒背如流了，一会儿肯定不会出错露丑。再说了，我有禁军在手，就算真闹出了笑话，也绝没有人敢笑话咱们！”

李善用被他逗乐了，稍稍歪头凑近了去看他的脸，笑眼弯弯地问：“既然不怕，你怎么手心里都是汗？”

孟湉撑了一早上的端肃庄重瞬间垮了，冲着李善用直龇牙：“这样的事，一辈子也就一回而已。我，我就怕了，怎么样，嗯？！”

“不怎么样，不怎么样，”李善用笑着摆手，促狭地逗他，“不过就是个够我嘲笑一辈子的笑柄罢了，能怎么样？”

被她嘲笑了，孟湉却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像受到了安抚一样，周身气势都柔和了下来。他展臂想把李善用揽入怀中，险些被她头上的九龙四凤冠扎了脸，两个人相视一笑，便起身靠近彼此，肩并肩靠在了一起。

“其实我真的不怕，只是有些紧张罢了。”孟湉揽着李善用的肩头，声音温软地说道，“父皇半生坎坷，少时弑父夺位、中年背弃妻子制衡世家，晚年又遭信任之人背叛，这皇帝做得实在艰难……”

李善用侧头看他：“那你还说不怕？”

“我真的一点也不怕。”孟湉温柔地笑了，说道，“我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步他的后尘，因为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而我有你在啊。以后朝堂上的风刀霜剑，咱们一起应对，我永远可以把后背交给你，你也永远可以把后背交给我，你我同心相知、同声相应，还能有什么事办不成，对不对？”

“对。”李善用甜甜一笑，牢牢握住他的手，“我们两个人，永远可以彼此信任、齐心协力，永无相瞒、永不相叛。”

孟湉动容，搂住李善用的双肩，深深看入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是，你我之间，永无相瞒、永不相叛。”

李善用极近地望着他赤诚真挚的面容，一点一点地弯起笑眼，仰脸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双唇。

车驾入宫之后，二人先至奉天殿，等候皇上最后一次升殿。此时，奉天殿内诸皇亲、重臣、外藩使臣排班列位，传位诏书、皇帝宝玺与臣工贺表各自陈列于几案之上。

群臣跪听宣诏之后，皇上亲手将皇帝宝玺授予襄王，襄王跪受宝玺，率群臣行五拜三叩头礼。自此，皇上改称太上皇帝，御内殿受贺，襄王成为新帝，御奉天殿登极。

孟湉牢牢挽着李善用的手，与她并肩坐于宝座上，一道接受群臣朝贺。在山呼万岁之声中，孟湉凑近李善用，在她耳畔悄声说：“说到永无相瞒，我确有一件事瞒了你，我昨日在即位诏上加了一句话。”

李善用已经与他一同坐上宝座，哪里还猜不到他加的是什么话，但还是捧场地悄声问了一句：“是什么？”

孟湉笑眯眯地冲她眨眨眼睛，卖了个关子：“你马上就知道了。”

群臣行礼毕，礼部官员捧起新帝即位诏书，朗声宣读，颁示群臣。

李善用与孟湉并肩坐于宝座之上，含笑对视，这即位诏书是他们二人一起商议改定的，是他们共同期待、努力实现的未来，每一条都历历在目、了若指掌。

“今日之前，官吏军民等有犯除十恶之罪外，无论已结正、未结正，罪无大小，咸赦除之。”

这一条是历朝历代每一位皇帝即位都会有的大赦天下。

“凡宗室官民有犯十恶之罪、罪首已伏罪者，赦其子孙，免于连坐。敢有赦以前事相结告者，以其罪罪之。”

这一条上承前一条，为因亲人连坐、以十恶罪名获刑以致遇赦不赦的人犯法外施恩，予以赦免。像李善用、梅夷光、商若琰和她的兄弟姐妹，以及多年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