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5 章
位,就是这世间最香最美的鱼饵。
梅夷光从前还能假充恭顺贤德的贵妃娘娘,在人前把精心侍疾、体贴照料的戏码做得足足的,将一切戕害御体、谋逆篡权的逆行掩藏得严严实实。可如今香饵既抛,她再不能继续拿皇上做挡箭牌,若不想眼睁睁看着皇上禅位于襄王,将多年谋划尽付流水,就只能亲自走到台前来,撕开淡泊无争的伪装,与襄王明刀明枪地相争一场。
而襄王呢,看似还有逊谢婉拒、退回封地的余地,但皇上禅让之言一出,襄王对于皇位的实际威胁甚至超过了太子,梅夷光一旦得势,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襄王。就算不提长远之事,只说眼下,襄王手里握着她昨日设法递出去的禁军虎符,想来应当已经集结禁军围了宫城,可是身为边王,不仅秘密入京,还调动禁军围困宫城,已属叛逆之举,让人很难不怀疑皇上的禅位之言是受了他的暗中逼迫。若是皇上反口,她根本拿不出证据证明这虎符是皇上钦赐而非大胆私盗……
这就是皇上,浸淫朝堂半生、手段老辣精准、一击即中,只用区区的一句话,就断了襄王的后路,把梅夷光从暗处拉到明处,将主动权牢牢握回了自己的手里。今日之后,究竟梅夷光与襄王二人,谁是功臣谁是逆贼,便全凭皇上一言而决了。
此时襄王尚在宫外领军,所以,今日朝堂上的一切刀光剑影、狂风暴雨,不管是冲着襄王还是冲着皇上来的,李善用都必须挺身接下、妥善化解,因为保皇上就是保襄王,保襄王就是保她自己,保她所行之道,保她心中搫画的那个光明而美好的未来。
难怪昨夜他会如此好心,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也要帮她开解心结。啧,一位帝王的人情,可真不是好欠的。
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李善用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想起昨夜皇上强令她坐在御座上的时候,她说有万里江山、兆亿生民俱在我肩的感觉,皇上未置可否。果然,到了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肩上如压千钧重担,明白了万里江山、兆亿生民俱在我肩到底是何等渊渊穆穆、步履维艰。
她曾放言能扛得起万里江山、兆亿生民的责任,现在,便是兑现的时候了。
“禅让以光政,乃国之大节,乱臣贼子,焉敢冒渎!”
一声朗声高喝自殿门处传来,惊动了朝上众人闻声望去,便见一人布衣素服、昂首入殿,随在他身侧的,赫然便是鹰扬卫指挥使张践。
宣政殿是君臣论政之所,纵然是官员,品级不够的都没有登殿的资格,何况是布衣百姓,按理连宫城都进不来,此时却能昂首阔步走入殿内,还大言指斥君上,其中必有变故。众臣纷纷看向右相韩翥,想求个暗示,韩翥却眉目低垂、不言不动,仿佛殿上发生的一切都与他这位宰辅毫不相关。
变故陡生,皇上面上的神情却平静无波,只淡淡地瞟了李善用一眼。
李善用轻叹一声,上前一步,扬声问道:“张指挥使,此是何人?”
张践向上望了一眼,沉默不语。
来人则昂首朗声说道:“开国襄桓王之后,庶人孟钧。”
李善用再问:“既是庶人,如何登殿?”
孟钧答道:“为状告当今天子,罪行昭彰!”
话音方落,大殿之内一片静悄悄的,落针可闻,众臣别说不敢议论,连暗中递眼色的都没有,个个站得如木雕泥塑一般,生怕发出半点声息,便惹了大祸上身。
李善用心中却悄悄松了口气,她先前的猜测不错,梅夷光背后之人果然是他,也幸好是他——她的手下败将金匀,也是襄庶人孟坚之子,孟钧。
此人早在孟坚获罪赐死除国后,就暗中收拢王府残部,勾结卢奴、荒废运河商道、扶植四大家族,暗中把持襄国命脉,图谋东山再起。后来,他怂恿白琮篡位夺权、举兵反叛,阴图利用卢奴军队攻占襄国、自立为王不成,被李善用识破了阴谋、逼入绝境,便移花接木、金蝉脱壳,伪作自尽而亡,暂舍襄国基业,另图复起之机,今日终于图穷匕见。
李善用轻轻一笑,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孟钧此人志大才疏、量窄德薄,对付起来,她颇有心得,想来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落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