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这便是四方来朝的上国威仪。不过，化外夷狄畏威而不怀德，朝廷累世经营，至今国泰民安、兵强马壮，方有此万邦来朝之盛况，我孟氏子孙宜当居安思危、深自省察。”

听到这里，李善用沉默了。都说太子孟渥不称上意，而二皇子孟湉深得皇上宠爱，她以前并不十分在意，自以为能通过施计压制孟湉气焰、提振孟渥信心来解决问题，直到现在她才突然醒悟，这其中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容易抹平。

孟湉聪颖机敏、努力上进，皇上也肯将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带他参加赏花钓鱼宴，他便可以观察君臣相处之道与笼络人心之法；带他来玉津园，他便可以由千鸟百兽园而窥见万邦来朝之壮，进而深思宗室应尽之责。此外，他还有得力的母家为他延揽明师，不仅教会他一身上乘功夫，更带他俯察民情，体悟仁民爱物之心。

孟湉在学这些的时候，孟渥在做什么呢？在资善堂里受排挤，在画室里抱着布偶香儿诉苦，囿于母子间的心结而愈发自怨自艾……即便后来有了她的辅佐，孟渥的精力也都放在补学从前囫囵混过去的书文、减肥轻身恢复正常体型这些孟湉根本无需多花心思的事上。

二人现在才十几岁的年纪，差距就已经这样明显，那么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呢，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李善用忽然生出一种令自己唾弃的疑惑，孟湉暗存窥伺储位之心，真的那么大逆不道、罪不可恕吗？

孟湉丝毫没有察觉李善用的心思涌动，欣然问道：“还想看什么？我带你去看。”

“哦。”李善用回过神来，扯出一个笑容，说，“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孟湉嗤地一笑：“什么事？想问就问，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关于就藩……”李善用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孟湉十分意外。

李善用想了想，认真地说：“襄国是边国，路途遥远、地瘠民贫，又有边患隐忧，如果你不愿意去，我可以想办法帮你移封。”

“移封？”孟湉一怔。

“对，换一个物阜民丰、气候和顺的富庶之地，王府恢弘壮丽，王庄物产丰饶，百姓温良向善，便是连日大宴、游幸、畋猎，也没人能指斥你奢靡铺张，因为那是你的封地、花用的是你的禄米，谁也没有资格开口。就算偶有过失被御史弹劾，朝廷秉亲亲之谊，也会轻轻揭过。这样的日子，说一句不敬的话，连皇上也享受不到。在自己的封地自在为王，难道不比滞留在京做皇子强？”

孟湉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李善用跟上去，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便又催问：“二殿下？”

孟湉倏地站住脚步：“这话，是太子傅姆问的，还是李善用问的？”

李善用心里一突，抬眼看他：“是太子傅姆问的如何？是李善用问的又如何？”

孟湉仔细看着她的表情：“我会告诉太子傅姆，成亲后再就藩是父皇母后疼爱儿子的慈爱之心，我滞留在京绝无他意，东宫不必如此忌惮。”

李善用追问：“那若是李善用呢？”

孟湉轻轻一笑：“若是李善用么……我们俩之间的交情，值得我讲个故事，你想听吗？”

李善用眨了眨眼，低眉一笑：“难得二殿下肯讲故事，我自然洗耳恭听。”

襄王殿下对太子傅姆说的，自然是敷衍的客套话，即便抛却这一重身份，李善用亦自觉没那个分量让二皇子倾诉肺腑之言。

她是太子傅姆，他是觊觎储位的皇子，就藩在他们之间本就是个极敏感的话题，是她在心神动摇之际，脑子一热脱口而出的，听到他问这话是谁问的，她就已经后悔了。她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难道想要听到他说“对，我就是要滞留京城，找机会把太子拉下来，自己做储君”吗？除非他是疯了。

幸好，他还愿意费心讲个故事，帮她挽回一下这尴尬的局面，她怎么能不配合呢？

只是，这故事自然只是装饰得更加真诚的空话罢了。李善用垂下头去，作出了侧耳倾听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