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借钱
洪淏依命行事,太子笑道:“你也忒小心了一些,这省亲的主意是母后想的,十叔与你说,本就是教你赚些体己的意思,你只拿十几万本钱,挣得多少出来?”
“既是如此,我便只当是陛下的赏赐了。”洪淏解释,“你知道,林家自大明朝时便是富户,大清开国封了侯爵,四五代下来,进的多、出的少,师父又任盐课多年,便是王公府邸,也未必及得上林家宽裕,我在林家主事,纵把库房搬空,师父也未必过问,如何会差银钱支用?”
“你倒实诚。”太子笑道,“正为你这份坦荡,所以林海能放心托付,虽然如此,你是女婿份上,林海有儿子,没几个体己钱,以后如何顶门立户?莫非花林家的嫁妆不成?”
洪淏忍不住辩解:“我有俸禄,宫里又有赏赐,也没有人情走动,不必攀附上官,哪里用得许多开销?便是送你的节礼,你还嫌弃简薄不成?”
“你的礼,常人倒求不得。”太子笑道,“今年我千秋,你做的木雕花园那样精致,他们看了都眼馋,徒林个鬼精灵,当着父皇母后的面求我,竟是割爱给了他。”
徒林是中宫幼子,现年五岁,最得皇父宠爱,他要撒娇,太子自无不应之理。
“也不值什么。”洪淏笑道,“别的没有,这样的玩意儿我倒雕了几个,现下还备着你的大婚礼,你要用,明天把现成的送来。”
自东宫回了林邸,洪淏便命林坡把早前囤购的木石盆景自庄子运回,过不一日,果然疯抢成空,得了六七倍利息。
林海便道:“这是忠顺王抬举你,一应利润,都是你的私房,不必归到公中去,只算是我帮你立业吧!”
洪淏也不推让,因与林海商议,“弟子想就近买一处宅子,京城、关外、江南都置些田庄铺面。”
“哪里需要舍近求远?”林海站起身来,“今日是我轮值,你看好门户,盯着墨儿不要教他贪玩。”
洪淏含笑答应:“是。”
方过正午,洪淏正写大字,林信回道:“大爷,荣国府赖总管与周管事来了。”
洪淏搁下毛笔:“外厅候着。”
赖大、周瑞请安起身,因向洪淏陪笑:“小人奉老太太命,特来向姑老爷请安。”
洪淏说道:“师父今日当值,一时不能回来,有什么要紧话,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赖大与周瑞对视一眼,因笑道:“府里添了泼天的喜事,老爷们正沐圣恩,要建省亲别墅,有些细目想请姑老爷一起商量。”
洪淏笑道:“师父虽有雅骨,毕竟俗务缠身,勾画设计之事,怕是没有许多助力的。”
赖大干笑一声:“姑老爷公事在身,原不该为此扰他。”
洪淏便知端倪:“贾家老爷还有旁话吩咐?”
周瑞略显急躁:“回大爷的话,现蒙恩典,为娘娘营建省亲别院,不意木石人工涨价不少,府里银钱不大凑手,园子的工程耽误不得,老太太想请姑老爷权做支借,等府里过了难关,自然原数还给姑老爷。”
洪淏眯了眯眼,把手罩在盖碗上:“是只问师父借呢,还是府上亲戚都有捐效?”
周瑞赶忙回道:“薛姨太太孝敬娘娘三十万两银子,舅老爷家出了十万两,老太太娘家也有五万两,连江南甄家都送了五万银子。”
洪淏紧皱眉头:“造这省亲园子,府上要用多少开销?”
“为娘娘的事儿,老爷太太并不敢怠慢。”周瑞面有得色,因请山子野老先生作图,省去许多开销,连采买戏子僧尼,约莫要花二百多万两银子。”
“贾府是墨弟外家,既有喜事,自然怠慢不得,不好越过王家去,与史家并肩也是应有之理。”洪淏便命孙庄,“把库房的五万两现银都送往贾家,收了借据,再把留给师娘做好事的三万两挪去,只当师父对娘娘的孝敬。”
周瑞傻了眼:“大爷明鉴,府里俭省再三,如今还差着二十余万银子。”
“你们差着两百万,难道也是林家出么?”洪淏缓一缓口气,“师父为官清廉,比不得白玉为堂金做马的贾家,如今把库房倒给你们,皇后娘娘的千秋节礼还不知道如何着落,万一皇上怪罪,师父便据实上奏,只说把家里银子都给贤德妃娘娘盖园子去了不成?”
周瑞慌忙告罪:“小人不敢。”
赖大心中埋怨周瑞沉不住性子,到了此刻只得见好就收:“原是姑老爷的心意,亲戚份上,哪有计较多少的道理?小人代老太太并老爷太太谢过林姑爷。”
洪淏端起茶盏来:“罢了!”
赖大拉着周瑞行礼:“小的告退。”
周瑞忍耻退出,背后听到洪淏感叹:“昔日荣国公何等英雄,如今子孙不肖,竟到了打秋风的地步,师娘在天有灵,大约是不能心安的。”
回到贾府,周瑞添油加醋,将林邸之行告与王夫人,王夫人勃然动怒:“这是林家的家教么?竟对娘娘如此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