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宴席
宅犹自生怒,因命香菱:“明儿个你去荣国府,告诉钱嬷嬷,不许黛玉往宁国府走动!”
香菱答应一声,因又问道:“大爷,姑娘若是问起,奴婢怎么回话呢?”
洪淏怒气未歇:“你直说,我还想多活两年!”
钱嬷嬷倒能端得住:“告诉大爷,我有分寸。”
黛玉果然不解:“东府与府里同气连枝,若要有心回避,恐怕有失礼数。”
“东府的名声,老太君未必不知道,你不愿意去,老太君自然只有维护遮掩的道理。”钱嬷嬷踌躇片刻,因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我给姑娘提个醒儿,您要加倍留意才是。”
黛玉忙道:“嬷嬷请讲!”
钱嬷嬷斟酌言辞:“我近日与宝二爷房中的大丫鬟袭人照面,观她眉心已散——宝二爷既是成人,姑娘更该避些嫌疑,哪怕是老太太房中,也不可与往日一般说话交际。”
黛玉半知半解:“我知道了。”
说话间,丹鹤入内回道:“姑娘,奉恩伯府给咱们家递了帖子,请姑娘去认一认伯府下人,大爷明天早上过来接你。”
当今禅位在即,奉恩伯府是东宫岳家,自然忙上加忙。韩氏请示婆婆:“虽说认了亲,黛姐儿也不曾见见咱们家的亲戚,如今又忙,是不是先定一个好日子,等太子登基后风风光光补办一回呢?”
颜夫人摇了摇头:“使不得,这事儿虽是太孙牵头,咱们也不能端的太高,一日叫娘,终身是母,认亲戚的事儿不妨拖一拖,先教府里下人给黛姐儿磕个头也是诚心认亲的意思。”
韩氏欣然答应,因又说道:“我倒真心喜欢黛姐儿,既是如此,宜早不宜晚,明日就接黛姐儿过来吧。”
第二天早起,洪淏果然到荣府送接黛玉,街前瞧到一位老妇携一幼童与门子说话,扯住缰绳随口问道:“那是什么人?”
门子赶忙回话:“是找太太陪房周瑞的,正在这儿聒噪,小的立刻打发她们。”
“可怜见的,”洪淏解了大毛斗篷丢下去,“给孩子披上,拿两块银子给他们。”
林友答应一声,将随身的五六两碎银子拿给老妇:“这是我们大爷赏的。”
老妇磕头不止:“多谢大爷。”
原来这老妇姓刘,是个积年的老寡妇,膝下只有一女,许嫁邻村王狗儿为妻,狗儿祖上做过小小一任京官,昔年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结识,因贪王府实力,连宗认做侄儿,那时只有凤姐之父王子腾与王夫人随父在京,知有这样一门连宗之族,余者皆不认识,其祖业已亡故,只有一个儿子,名唤王成,因受废太子案牵连,致使家业萧条,仍搬出城外原乡居住,王成新近病故,只余狗儿夫妇务农为业,狗儿生一子名板儿,又生一女唤青儿,因狗儿白日间作些生计,刘氏又躁井臼等事,青板姊妹无人看管,狗儿遂将岳母刘姥姥接来一处过活.这刘姥姥乃是个积年的老寡妇,膝下又无他子,只靠两亩薄田度日.今有女婿接来养活,岂不愿意?遂一心一计,帮趁着女儿女婿过活起来。
因这年秋尽冬初,天气冷将上来,家中冬事未办,狗儿心中烦虑,未免在家闲寻气恼,刘姥姥看不过,便出主意,要来京中荣国府求靠王夫人,早年王成曾助王夫人陪房周瑞争买田地,刘姥姥带了外孙来寻周瑞门路,那公府门子都是富贵心、体面眼,哪里瞧得上她?可巧洪淏撞见,门子唯恐见怪,这才认真指了路径,教刘姥姥去寻周瑞。
黛玉见洪淏又是一身单衣,忍不住嗔怪道:“哥哥总是这样,说几回便是不听,京城不比扬州,受了风寒就是顽的?”
“今日倒是穿了大氅来的。”洪淏把缘故说了,因又叹息,“妹妹不知道,当年我们祖孙三人,也是这样南下扬州,我不怕凉,那是幼年冻的惯了,不是师娘照管、师父抬举,今日景况尚未可知,再看她们祖孙衣着单薄,哪里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黛玉就不多言:“哥哥怜弱惜贫,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