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自从关雍担任一班班主任后,虽然课都还是一节一节地上,该少的考试一次都没有少,她承诺的体育课仅仅在刚开始的一两个星期兑现过,之后依然被各科老师借来用了,但严亦星仍然感觉到,有某些东西正在改变,或者说,是一种氛围。
“是自由的味道。”在禄茵重新带上了她的耳钉后,长呼一口气道。
对,就是自由,一种高三学生很难得到的奢侈品。她从不作过多的要求,尊重学生的个性,不以自认为的“学生的样子”要求自己的学生。而这恰好是众多高中班主任缺少的重要品质。还记得高一时,严亦星因为配眼镜时选了当下时兴的黑框眼镜,赵梅芳在班上严厉地批评了她,认为她“心思没放在学习上,只知道要好看”,现在想来那时候的黑框眼镜因为框架太大几乎把整个脸都罩住了,哪来的好看而言呢。只要学生做出了她认为“坏学生”的行为,并会被她从头到脚否定一遍,曾经有一次,一个同学因为衬衣外面穿了个短牛仔外套而被请了家长,理由是“里面的衣服比外面的衣服长,看着不正经。”
就连上次摸底考大家的抄袭事件,关雍也仅发了一次脾气,此后再也没有拿出来说过。是个不翻旧账的好习惯。严亦星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懒政”呢,还是她真的打心眼里尊重学生的个性。总的来说,大家都还是很喜欢她的,还给她取了个昵称——“关胖胖”。
关胖胖正在讲台上轻声念着鲁迅的《伤逝》片段。“人必须先活着,爱才有所附丽。”她读到这里,戛然而止。高三的语文在高二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就学完了,接下来的任务多是做卷子和背诵理解,而关雍为了缓解大家在无数重复中的疲倦,偶尔会将选读本里的文章拿出来讲解。今天她选择了《伤逝》选段。
大家为她沉静的声音而陶醉,久久的停留在涓生和子君的爱情悲剧里。而只有严亦星注意到了,关雍的眼角有些发红。
她“啪”地一声合上课本,转过身背对着大家,问:“对于这个故事,有谁愿意说一说自己的理解?”
“蒲云霄!”
“鲁迅先生通过这个故事想表达的是,必须先由物质才有精神,涓生和子君脱离了优厚的经济条件,真正为生活而奔波时,他们才明白爱情不是风花雪月,而是柴米油盐,而脆弱的爱情在现实的打击下,也渐渐荡然无存,当然,在我看来,涓生是一个无力承担生活和爱情的弱者,子君的死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关雍似乎整理好了情绪,重新转过来面对大家:“很好。其实我个人认为,还有另外一种解释,涓生爱的是一个抽象的人,而非子君这么一个具体的人,廊前月下的风花雪月映射出的是一个抽象的子君,而囿于柴米油盐的子君则是一个更加具体的人,一个又疲惫、有痛苦、有琐碎的不完美的人,当然涓生在经济的压力下自己也不堪重负,他发现一个可以和她高谈阔论的新青年骤然变了,他当然很容易走向崩溃,走向放弃,你能说他有错吗?他只是一个付不起责任的可怜人罢了。”
严亦星注意到她的结尾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她又看看身边的男生,心想:那他是个怎样的人呢,他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吗,他会爱上一个具体的人吗?而这个人又是谁呢?
“你以后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严亦星情不自禁地将自己内心所想问了出来。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
“我是说,你以后对你选择的人会负责到底吗?”严亦星解释道。
“那取决于对方是个什么人了。”蒲云霄狡黠地一笑。
严亦星白了他一眼。
“逗你玩的啦,肯定会负责到底的,我想的是要么就不结婚,要么就绝不离婚!”他说地很是坚决。
青葱的岁月总是让那些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达到的结果以一种矢志不渝的方式表达出来,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奇迹,每个人都是故事里最特殊的那一个,只因为那是遥远的未来,任何承诺都像沙砾一样风一卷就不见了,而在某个无眠之夜却能在城市的尽头发现一个沙漠。
“不过,我喜欢的人肯定是最好的,至少要是......”
“你过三八线了,拿刀砍你!”严亦星突然大声地打断他,拿起笔佯装要刺他。蒲云霄赶紧把过线的手臂收回来了。
“还在上课呢!要讲话出去讲!”关雍微微抬头,看着严亦星的方向。
严亦星规矩地摆正姿势,她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她明知道蒲云霄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至少要是校花那样的。”
可心里清楚和亲耳听到是不一样的,心里清楚还可以骗骗自己,自己可能误会了,那段他和校花的故事可能被误传了,但亲耳听到就像刽子手落下来的砍刀,手起刀落,身首异处,再无念想。
突然她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只有一个词可以解释——暗恋。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视男生为草芥的自由搏击冠军,对早恋的男男女女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