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休整】
——她必须在几个小时之内调整状态,性价比最高的方法就是睡觉。
于是汪灿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没有离开太远。
他还在基地时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汪荧是少见的在他身边睡眠也不会受影响的类型。
由于他的气场并不温和,天然有种猎手的气质,被他近身的人多少都会有种危险迫近的感觉,这一点就连和他共事过的陈家伙计也私下和上级抱怨过:如果轮到陈亥声守夜,在他旁边打盹儿免不了要做一宿噩梦。
巧的是汪灿也不喜欢往人堆里凑,后来再守夜,他就主动和其他伙计保持距离,这样双方都没有负担。
不过之前两个人在禁闭室待了一晚上,汪荧的睡眠质量看起来也还凑合,至少比他睡得好些。
当时他还觉得,像汪荧这种情况,说是病了太久阳气弱,需要有个人镇在旁边才能睡好也不一定。
就像有些人枕着刀睡觉才会觉得安心是一个道理。
但是从他经过理性分析得出的结论来看,其实汪荧也不见得是非要在他身边才能睡个安稳觉,反而是他主观上不想离开太远。
——从那个人跨过千山万水,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起,好像他有一部分漂游在外的灵魂也终于找到了根系。
当年的执念再也不能困住他分毫。
汪家人总是试图影响那个名为“世界”的庞然大物,为了完成家族的目标,任何一丝多余的感情都会被扼杀,离开的人就会被遗忘。
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件事似乎变得不再绝对了。
只要还有一个人肯为某个人心念一动,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节点上,他们终究会再次重逢。
正如这个世界总有其固有的运转规则不可撼动,错过只是人生的一个经历,但未来永远有无限可能。
汪十方打量着熟睡的汪荧,谨慎地招了招手:“汪灿你来,我有事和你说。”
他会主动攀谈,汪灿倒是有点意外,顺手给身边的人掖了掖衣角,然后起身走过去,稍一抬下巴,示意他有话直说。
“她状态不太好,是不是?”汪十方也没拐弯抹角,“还能胜任后续的行动吗?”
汪灿沉默地盯着他,直觉汪十方会这么问,并非出自善意的问候。
“我想我有权知道,任务是否能顺利进行,以及……你的态度,”汪十方的目光藏在镜片后面审视他,“如果你的搭档出现问题,你是否会放弃她。”
“不会。”汪灿斩钉截铁。
“汪灿,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场!”汪十方万万没料到他答得这么干脆,压低声音吼道,“你的决定代表着整个团队,如果你执意要带上一个累赘,会害我们一起送命的!”
“她不是累赘,”汪灿冷冷地瞪着他,“这种话不要让我听见第二次。”
“哈?呵呵……”汪十方似乎觉得不可理喻,一时间只剩下冷笑,“如果这是汪先生的意思呢?”
——高功率的信号中继器会保证视频实时传输回基地时不受阻碍,而且汪先生也明确表示过,他会全程观看这次行动。
在危急关头放弃最羸弱的同伴,换得一线生机,似乎才是那种场合下的最优解。
汪家培养出的孩子们早就在残酷的训练中克服了无用愧疚之心。
但是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汪十方这几句话的语境,都是建立在汪荧丧失行动能力的条件之上。
然而作为团队中战斗力最弱的文职成员,如果汪十方没有抱着牺牲自己成全队友的态度,这时候最不希望发生减员的那一个应该就是他。
汪灿忽然明白过来汪十方的潜台词是什么了。
——他是害怕自己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所以通过施加暗示的方法,提前将被同伴抛弃的可能性转嫁给另外一个人。
即使面临危险的境地,只要不是最先被放弃的那个人,活下来的概率就很大了。
这就是运算部门的优势了,根据汪灿过往的表现以及汪荧此时的状态,预测出他想要的结果并不难。
汪灿对家族的忠诚度毋庸置疑,至少不会在汪先生眼皮子底下展现出多余的同情心。
想到这里,汪灿突然就笑了。
汪十方被他笑容里的血腥气唬得心里直发毛,惊觉这才是汪灿的本来面目,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的性情在这段时间里,似乎柔和得不可思议。
“那你可得小心了,”汪灿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最好从现在就开始想,你有什么值得被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