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
后半夜,时纯又醒过一次。
许是怀揣的心事太过沉重,又或许是当时被人抱起又轻放的感觉太过美好,哪怕明知对方身上有伤,步履维艰,可她还是自私地耽于其中,没有睁开眼睛。
她静静躺着,能明显感觉到有人正注视着自己,安全的,包容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炙热温存。
时纯差点就要忍不住睁开眼,可对面的人却忽然叹了口气,然后将她的鞋袜一一脱下,又将手臂收进被褥,软和轻盈的布料覆盖在胸口,她又闻到那股味淡如柏的药草香气。
洗手间里传出隐约的水流声,又倏而中断,紧接着房间里的灯慢慢亮了起来,她感觉床板深陷了几寸,然后下身一空,绸质的黑色吊带睡衣被人轻轻撩起,蘸着药膏的棉签状物体就轻轻地擦拭过伤痕累累。
时纯没忍住颤了一下,身侧的人立刻停了手,安抚似的给她重新拉好裙摆,然后放下东西,又躺回到她的旁边。
一直到天光泛白,房间门轻轻闭合,时纯都无比清醒,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呼吸均匀得就像是仍旧沉睡,却一字不落地捕捉到了门外传来的所有声音。
“您名下所有住处的安保系统都已经完成了和裴家总务处的解绑,之前的监控回放也已经清除干净。”小杨毕恭毕敬的说完,随着翻页声响起,他继续道:“新的保障团队已就位,您的后续行程,绝不会再发生泄露的情况。”
与此同时,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忽然而至,有人举步离开。
“裴总。”最先打招呼的是金卓岸。
紧接着是急吼吼的岑铭,听起来操心的不行:“烧刚退点,你不好好躺着,杵这儿干嘛?裴氏没你真倒不了!真当自个还是十八七岁的毛头小子啊!躺个一年半载的也不在乎。”
“岑铭,先说正事。”程三瑞突然打断,他声音有些嘶哑,显然也一夜没睡。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人叫停。
时纯蓦地睁眼,掀开被子,赤足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就看到原来商承也在,一行人零零散散的,全都挪向了一楼议事厅。
等他们全部下了楼梯,时纯才慢慢推开门,背靠着楼梯栏杆,把自己藏在拐角的阴影里。
楼下的谈话进行了很久,从裴家四房的立场,裴氏的产业分布,聊到裴今澜如今的腹背受敌……
但其实,只有偶尔有人抬高声音时,时纯才能连听带蒙地串联起一些信息,虽然只言片语,却已经足以令人心惊肉跳。
不管是裴家大房在资产继承的优先权,二房坐山观虎斗的撺掇,三房钻营有道又想独善其身,还是四房的卖力撇清,都让时纯觉得,裴家就像是个弱肉强食的围场,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紧盯着裴今澜这个骤然闯入,又徒手搏斗的羸弱猎手。
“这些事都先放放,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堵住董事会那帮老古板的嘴。”商承叹了口气,似乎筋疲力竭。
“让岑铭直接发声明承认和时纯的情侣关系,这事不就迎刃而解?犯得着为个女人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程三瑞慢慢开腔,话是跟谁说的,一目了然。
见裴今澜闭目不语,他语气渐重,“我们家老头那脾气,说一不二的,最见不得行事不正,言而无信。你昨晚撂那些话,不上赶着吃排头?别说廷二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也别想消停。”
时纯听到有人似乎提起自己名字,身体略微又往后靠了靠。
余光深处,只见岑铭也站了起来,人高马大地倚靠在沙发上,“不是那么回事!演戏演戏,能演一时,还能演一辈子啊?再说,就算真要堵他们的嘴,也得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你这么急赤白眼的,多不待见人家似的。”
程三瑞脸色黑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就是这个意思。
商承有意说几句表表忠心,可看到裴今澜一直没表态,又不敢下注,只朝着金卓岸使眼色,结果后者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除了最开始那句“裴总”,从始至终多一句话也不肯说。
“大清早的,吵够了?”裴今澜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来,时纯手腕一紧,恍然回头。
铁黑的雕花缝隙里,他端坐一侧,长腿微敞道:“我自个的未婚妻,还轮不到旁人帮着遮掩。”
岑铭猛地扭头,就连一向端方自持的程三瑞也差点没端稳手里的茶盏,“你们订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裴今澜面不改色道:“老太太定的,玫瑰戒指就是信物。昨晚也跟老爷子提了句,这才罚我礼数不周,丢了裴家人的体面。”
这世上也就裴今澜敢跟裴老太爷这么不客气,本就是顶撞的事儿,还非得踩着人的痛处来,程三瑞忍不住埋怨,“你和爷爷提老太太干嘛?这不是火上浇油,怪不得下手这么重。”
裴今澜:“不下重手,怎么消气。与其让让人煽风点火,不如我自己釜底抽薪。”
“你去处理。”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