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口
“乖孙啊,我是奶奶啊,不记得了吗?”李翠花上前坐在向荆旁边,抓着他的手,笑得慈祥。
向荆心情很平静,连眉梢都没动一分。
他看着眼前的老妇人,老得跟风干的腊肉一般,满脸褶皱,佝偻着背脊,拄着拐杖的手微颤。
她老了许多。
小时候大多苦难来自此人,以前真是恨不得杀死她。现如今他手上沾满无数人的鲜血,却对这个风残年烛的老人没有了兴趣,也没有了恨意。
涉过黑山白水,走过百劫千难,回首看在六善村的日子,闪过的也都是爷爷和谭意的面容,其它的似乎都忘得差不多了。
向荆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大娘,我的亲人都已经死光了,昨日才给他们扫过墓上过坟,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我的户籍在六善村,而不是在你李家。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李翠花不依:“怎么会没关系?你在我家住了几十年,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当大官儿就不认奶奶了?”
一旁的何添眼珠子乱转,见向荆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架势,劝说道:“阿荆啊,李大娘好歹也是你奶奶,抚养了你十几年,不能当了大官就不管了,不孝可是很
大罪名的,我们要是告诉县太爷,你这官怕是不能当了。”
谭延看着何添的神情一言难尽,这人多蠢啊。
向荆是正一品大官,就算要给他捧臭脚,顾县令都不够格。
“对。”李大娘嗓门一如当年,异常有穿透力:“我可是你奶奶,养了你十几年的,你要是不认我,就是不忠不孝,我是可以去衙门告你。”
向荆没说话,抬起脚向着何添踹过去。
他用的力气极大,何添整个人飞出堂屋,重重砸在院子地板上。
何添捂着胸口,嘴里吐出好几口鲜血。
看热闹的人连连尖叫,纷纷往后退,留出一大片空地。
“我就算是杀你了,县老爷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大家伙不约而同往堂屋看去,向荆端坐在凳子上,一眼没瞧何添。
村民左右互相看看,眼底都是惊恐,这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向荆如今是大官儿了,可不是以前那个灾星了。
谭延暗骂一声晦气,怕向荆在他家把人弄死了,急急忙忙让人把晕过去的何添抬回去。
刚才那一脚,屋内的李大娘瞧得仔仔细细的,她怕得身子微颤,抖着嗓子道,“乖……乖孙,我明日再来看你。”
转身就出了屋门,颤颤巍巍往门口走去。
院子里的人连忙也散了,她们可老了,经不住那一脚。
不过几瞬,院子的人散了个干净。
张金兰笑上几声,这些人还真以为阿荆还是以前那个孩子呢。
“真是晦气,赶紧吃饭。”谭延一拂袖子,进堂屋吃饭。
吃完朝食后,谭延难得好态度,把向荆留下下棋。
从早间下到午间,谭延等得心急如焚,也没见媒婆上门。
不得已吃完午饭后,自个动身去催催。
李叔李婶睡午觉去了,院子就只有谭意和向荆。
见她爹急急忙忙出门,谭意询问:“我爹怎么了?”
向荆学着谭意的样子,躺在一旁的摇椅上。敞着两条长腿,双手枕在脑后。
“不晓得。”
谭延肯定在想为何找的媒婆没来。
向荆和县老爷打过招呼,不让东平县的媒婆接谭延的活。
“你不是禁军都督吗?不需要办公吗?”
“休沐呢,皇上圣恩,特许我们成亲后才回京城。”
谭意瞪圆眼睛,“皇上这么好讲话吗?”
向荆笑。那是他拿其它东西换的。
他抓住谭意放在扶手上的手,用力握紧,目光些许忐忑:“阿意,可能我这一辈子都是这样了,没有再往上走的可能了。”
在更大权势和安稳之中,向荆选择了安稳。
有了从龙之功,只要他和潘文不作妖,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基本是稳了。
“我和你表哥不一样,你表哥以后会有更大的成就。”
谭意见四下无人,回握住他的手,“你已经很厉害啦,你看村里人都叫你大官儿。”
“日后你就是大官儿夫人。”
两人相视一笑。
聊了几句,谭意困意上来了,便睡过去了。
向荆手中执着团扇,轻轻给谭意扇风。
午后的六善村是安逸平和的,穿堂风偶尔迎面吹来,蝉鸣叫得欢快。
向荆睁开看着蓝天白云,内心一片平和充盈。
未时六刻,李叔李婶从屋内出来。
两人扛着锄头要下田去了。
向荆叫住两个要出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