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成毅带兵出城的第二天,许慕清也带着许谣君和花兰,向着棣城进发。
舟车劳顿,偶有闲暇时间,花兰却一心摘弄山间的野草。
看出了花兰的心思,许谣君无奈道:“兰兰,你身体还未恢复完全,好生休息吧,我这毒既然无可解,就别再费心劳神了。”
一边说,一边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鲜血漫出喉咙,沾染在杂草间,一片斑驳。
花兰不忍心看,别过头去,语气固执:“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许谣君笑笑,望着远处的尘土飞扬,喃喃道:“临近死亡的边缘,忽然就看淡了,人嘛,总有已死,死前若能了却心愿,开心度过每一天,也算是好的。”
许谣君抹掉花兰脸上的泪,安慰道:“你呀你,还是这么爱哭……等到了石漠镇,我们找桐娘玩去。”
一听到桐娘,花兰眼睛一亮,视线径直越过许谣君,看向身后的许慕清:“许哥哥,我们能快些去石漠镇吗?”
许慕清正在溪边洗山果,闻言便带着一捧色泽鲜艳的山果走过来,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花兰笑道:“那里有故友,我们想去叙旧。”
“好。”许慕清爽快地应下了。
看着笑逐颜开的花兰,与近来闷闷不乐的小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许谣君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
恐怕花兰急着去石漠镇,并不是去找桐娘叙旧,而是去找自己的大师兄,张瑞卿。
花兰病危时,许谣君曾让张瑞卿将自己的两个月寿数易给了花兰,难道……
她叹了口气,正欲思索对策,忽然感到眼前天旋地转,无力感迫使她倒向一边。
再次睁眼已是深夜,许谣君从停着的马车上醒来,借着月色走下去。
不远处燃着一丛篝火,许慕清孤零零地坐在一边,火光将他白色的长袍染得热烈明媚。
她犹豫片刻,还是默默走上前去:“师父。”
“醒了?”许慕清转头,火光照亮瞳孔,“坐吧。”
许谣君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一边的石头上:“夜深露重,师父怎么独自坐在这里?”
许慕清道:“守夜。”
许谣君点点头,没再说话,望着夜色掩映下的山峦发呆。
“人死后,回去哪啊?”她问道。
许慕清反问:“怕吗?”
“我不知道,”许谣君曲起膝盖,下巴抵上去,像是在喃喃自语,“就是觉得,有种茫然无措的空虚感,不知道自己归向何方……所有的不甘和遗憾,都转化为这种虚无缥缈的空洞……很空洞。”
她确实是怕了。
怕痛苦,又怕消亡。
“我这一生,什么都没留下,”许谣君继续说道,“天地浩大,不会因为一个渺小凡人就改变什么,我死了就是死了,若干年后,没有人记得我,我存在的痕迹也会湮灭……”
她有些语无伦次。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想来是夜晚让人情绪泛滥,所以才会伤春悲秋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许慕清将她的矛盾和窘迫都看在眼里,只是默默将外袍披在她身上,轻声道:“人生如梦,来过即值得。”
苍白的话语过于无力,许谣君听不进去。
她靠在师父的肩头,呼吸声逐渐均匀。
七日后,石漠镇。
几人熟练地走到梧桐客栈,桐娘正在招揽生意。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桐娘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连茶水都未填满,便放下茶壶跑了出来:“兰兰!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外面风大,你们快进来!”
花兰咬住下唇,眉眼含笑走进客栈:“桐姐姐!”
“病治好了?”桐娘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然后夸道,“壮实了不少。”
许谣君笑出声来:“哪有这么夸女孩子的!”
桐娘闻言看过去,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良久才惊讶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么半人半鬼的样子?”
许谣君:“……”
许谣君:“很明显吗?”
桐娘叹了口气,端来半壶茶,为几人斟满。
一想到自己身中剧毒,就是因为茶里的幻罂菟丝,许谣君便凝视着茶水,久久无法喝下去。
待到茶水放凉,几人也闲聊了许久,桐娘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红了眼眶:“委屈你了,那咱就下辈子投个好胎,一辈子锦衣玉食的那种!”
这话乍一听不中听,但许谣君还是被逗笑了。
情绪安定下来,许谣君打量四周,忽然问道:“我师父呢?
“那个穿白衣服的?”桐娘略微思索,然后道,“好像沿街往北边去了。”
许谣君心下一惊,拖着病躯就去追,被桐娘一把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