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木田村案-1
顺安城外七里地,宋海意一袭白衣负手立于一座墓碑面前,身后是穿着工部泥水匠特定服饰的张万几人。
“王威他......”为首的张万走到石碑处,伸手缓慢摩擦着石碑顶端,像是与墓碑内久睡之人细细长谈,带着无尽悲哀洒在风中。
“王大哥之死是我之过错,我愿终身赎罪,用我之薄命为工部泥水匠兄弟们开辟一条新生之路,让兄弟们能够吃好睡好,得到该有的尊重。”宋海意负于身后的手紧紧握住,眼神坚定,对着众人悲戚之脸郑重而缓慢承诺。
“海意,人各有命,富贵在天,王威之死,自有命数,你不必为此自责。”听到宋海意满是激昂之言,张万忍不住出言劝诫,自那夜她义无反顾为救自己而受伤,他就认定了宋海意这个兄弟,此时此刻亦是不愿见她陷入囫囵。
宋海意仿佛陷入某种境界,对张万之言,并不加以理会。过了许久,才弯腰拾起祭台之上的酒,身后众人见状也纷纷拿起酒碗。
她眸中尽是化不开的伤感,嘴角勉强扯起一个笑意,缓缓将手中的酒倾斜洒出,洒在王威墓前:“今日我宋海意携工部众多兄弟来此,只为送王威大哥踏上回家之路!愿我兄弟王威,在异乡有肉吃有酒喝!”
“愿我兄弟王威,在异乡有肉吃有酒喝!”
众人随着宋海意慷慨之音再次洒酒遥祝。
一阵清风拂过,浅草微动,酒香氤氲,吹干了她脸庞泪水,淡淡留下一道不可磨灭之泪痕。
宋海意始终站在王威墓前,保持一个挺立身姿,既不言说,亦不游动,仿佛成了一尊千年万年石像。亦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工部兄弟们陆陆续续离开,徒留张万一人站在她身侧守着她,有些怜惜摸了摸她一直挺立的背脊:
“宋海意,若想做好一件事,必定会付出沉重代价,包括感情和生命。”
她耳朵微动,步伐微微向张万方向移动,声音嘶哑问道:“张万,你可愿助我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后者十足诧异,一个工部小小泥水匠心中竟怀有这等凌云之志,想要开口泼醒她这黄粱一梦,抬眼间竟发觉她目光之坚定,面容之郑重。饶是他亦开始怀疑,宋海意或许有这个能力改变这一切!
思及家中老母花甲年岁,为了给朝廷缴纳高额税款,整日里拼了命在田间劳作,甚至夜晚点灯做活,只为活着,而活着又是多么不易。
他看着宋海意郑重地向他伸出手,就在这一刻,他愿意相信宋海意。
朗朗乾坤之下,在王威墓前,在浅草丛中,张万向那个曾经他极度讨厌之人伸出了手,带着完完全全的信任开了口:
“我张万此生愿跟随宋海意开辟盛世!”
"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宋海意眼眶湿润,她没有看错人,仰起头颅,明晃晃的阳光刺入她的眼睛,让她不得不闭上了双眼,耳边传来赵行简远远呼喊:
“小宋主事,大人邀你回都堂议事。”
深深望了一眼王威之墓,拍了拍张万肩膀:“你先回工部重新找几个厨子将兄弟们伙食改善一下,如今我为主事,定不会苛待兄弟们。”
“好。”
见张万点头打算离去,她又急急开了口:“顺安城内案件已了结,近几日我会向大人请假返乡奔丧,工部还需你替我多留意,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张万再次朝她点头保证。
看着张万离去,她将墓前几株杂草拔尽,随后跟着前来的赵行简前往都堂。绕过假山绿水,推开大人书房,只见大人负手立于窗棂面前,低着头,垂着眸,不知在思量些什么,任凭微风吹起他额前几丝碎发。
今日未上朝,大人穿着奢华浅色锦服,连发型都是鲜少见到的低垂披发,整个人显得懒散而华贵。
“大人,寻我来可有什么要事?”她虽不忍打断这窗前君子立像图,但思及还需向大人讨要个回家奔丧的赏赐,不得己轻声出言打断了正在沉思的大人。
见大人抬首望了过来,眉眼间还有未散干净的茫然与愁思,仅仅是愣了个喘息之间,大人便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冷酷严苛之态:“可曾记得你我初见那夜,你失手打散我手中的那个模子?”
“......自然,记得。”那夜引他过来,故意冲撞于他,只为让他记住自己,没想到失手打散了他怀中拼凑好的模子,一个小型寺宇模型。
“圣上命我重修一座皇家园林,而那模子便是这座皇家园林中一处景点。”大人见她想起,便从窗边走到柜前,从高处拿下一个泛了旧的模子,诚然就是二人初见那夜的模子。
手中把玩着模子,继续开口:“你既指出这模子问题所在之处,那便与我一同参与这座皇家园林的修建吧。”
宋海意盯着他手中把玩的模子,此模型乃庙宇之像,想必大人是打算在这皇家园林中建造一座寺庙。
心中微惊,忆起白相寺鲜血满寺,大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