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马蹄哒哒,掀起重重灰尘砂石。人高马大,通身护甲的金麟卫禁军策马大队冲了进来,响应她号召一般,抬手便同这群伪装成常人的匪徒厮杀起来。
为首的自然是在黑衣人面前落水的那位,他提着淌血的剑尖飞快突破重围,瞬时赶到两人面前,对谢麒道:“臣,越霖,救驾来迟。”
话未说完,越霖又挥剑刺穿了一个偷袭者的心脏。
又有几个金麟卫迅速赶到,将原本被孤立开的谢麒和谢无忧团团保护了起来,随着越来越多的教众倒下,金麟卫迅速控制住了局势。
谢麒先是一惊,旋即恍然大悟。
果然,越霖剑法精纯,几乎无人能出其左右,又怎么会被一场小小的暗算打倒。
所谓的遇刺溺水,不出所料的话,应是他和谢无忧在危机时心意相通,索性顺其自然,串通演了一场让对方松懈的好戏。
“无碍,倒是爱卿伤势如何了?”即便如此,谢麒还是能见到他玄色袍上的隐隐血迹,看来落水是假,受伤确是真的。
谢无忧也挤上前来,不假思索地抬手拈了拈他衣袍被血濡湿的地方。
指尖沾惹上一片黏腻的红色液体,刺鼻的铁锈味骤然放大了无数倍,直像利剑一般,将谢无忧的感官扎得无比清醒。
她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地在自己荷包里翻找出大大小小好些伤药,捧在手上叮叮当当地递到越霖眼皮底下:“吃一颗这个。”
等越霖依言咽下丹药,她接着示意,“还有瓶止血的,你也服两粒……”顿了顿,“这还有镇痛的,对了对了,画着牡丹花的这瓶也有用……”
小伤而已,不必如此担忧——话到了嘴边,越霖望着谢无忧的眼睛,忽然有些张不开口。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截然相反的做法,仰头将一堆花花绿绿的丹药吞下。
见伤药下肚,谢无忧喉间一松,这些个灵丹妙药管下去,当是无碍了罢。
她旋即便将越霖往外推,“忙你的去。”
虽说这济生会的大势已去,不过反贼仍未除净,他身为统帅,手上的青龙剑血不够滚烫,便有几分消极怠工的意思了。
越霖了然,极浅地扬了扬唇,对谢麒作了一揖,“陛下,身边金麟卫定能护您周全,臣便去捉拿其他逆党贼子了。”
谢麒把他们那些小心思看得分明,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此刻牙酸得紧,赶紧挥手赶人,“赶紧去!”
“是!”越霖一个闪身,便融入了厮杀的人群中。
随着一个个人头落下,反贼就擒,大局也即将定了下来。
通宵演了一场大戏,谢麒心中颇有些感慨,侧首看眺望前方的谢无忧,“看来你还不算事后诸葛亮。”
谢无忧耸了耸肩,学着越霖的模样装起深沉,唇角若无其事地压着,可道行浅了几分,眼里掩饰不住的狡黠笑意,出卖了她此时的得意心思。
“兵不厌诈嘛。”
乒铃乓啷的兵器击打声渐停,谢麒在众将士的簇拥之下,漠然地走向仰面朝天的王谏。
他的尸身已然冰冷,可双目还带着直勾勾的恨意与不甘。大抵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与济生会筹谋了数年的秘密,竟然会被如此轻而易举的瓦解掉。
谢麒却对他的结局生不出什么同情或感慨,她不假思索地吩咐道:“将此逆贼斩首示众,以儆效尤,至于其他的逆贼……”
前朝皇室以□□名义招揽信徒,这些人将王谏奉为神明,为他赴死也并非为了利益,而是信仰,感化不了,多说无益,谢麒顿了顿。
“入了□□做了逆贼的,一个也不必放过,至于那些个曾被王谏妖言蛊惑,所幸还未犯下任何过错的,倒可以酌情留下性命。这些便都交由谢少尹处置罢。”
众人垂首应是,谢无忧一愣,明白谢麒是要为自己揽功,生怕她平叛乱的功绩被老头子们抢了去,眨了眨眼睛,亦拱手道。
“臣接旨。”
这场蓄谋已久的叛乱,终于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里,当无数百姓还在睡梦中祈求平安吉祥的时候,虎头蛇尾落下了序幕。
天色渐明,训练有素的金麟卫结束了护卫战,血流满地的战场也在顷刻之间恢复了干净。
谢无忧绕开忙碌人群,独自走到了凭栏上,望着曲池水面折射的橙红日光,微微叹了声气。
“怎么了?”
越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他身形高大,话音还未响起,谢无忧便率先见到了越霖的影子,于是侧身对越霖笑了笑,眼底有些茫然。
“这场叛乱,虽说是前朝王家的谋划,王谏也为此付出了性命,可到头来,这满地鲜血,却无一是他王氏。这些人算计来算计去,说到底了,最后牺牲的,也不过是被他们蒙骗蛊惑的平凡人家而已。”
江风冷寒,越霖踱了几步,挡住了吹向谢无忧的风口源头,垂眸理了理她鬓间吹落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