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新郎(十二)
碧空万里无云,只得灿烂明日高悬在正中,京兆府内春意融融,偏生只有敛房仍令人手脚冰凉。
向子安咽了口口水,不明白此刻自己手心发寒,是因为李四年放置在敛房中减缓尸首腐烂的寒冰,还是因为越霖方才告诉他,莫志和卫章同样有一个看不见的情人。
“怎么近来老是和鬼魂纠缠不清……”他暗自嘀咕一句,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越霁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向大人去晒晒太阳吧,不是都说鬼魂最怕正阳之气么。”
“此言有理,”向子安眉头扬起,他是最怕这些邪祟鬼怪的,当即便屁股着火似的奔出了敛房走入庭中,立在颇有些灼热的日光下,双臂大张,仿佛要将自己晒到融化为止。
越霁只想着劝他出去吹吹风,哪晓得向大人如此实诚,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越霖,话中难免带了几分责怪:“我都说了出去再讲,你干嘛老吓唬他?”
她这一掌没怎么收着力气,越霖倒无甚感觉,不过仍将身形配合地轻轻一晃,装作被推动的样子,哄得越霁出了些气。
沉沉目光放在多年好友的身上,越霖脑海中模糊的记忆压抑不住涌出来,一时间尖叫、嘶吼以及哀嚎不绝于耳,双目只一刹那,便斥满了血色。
越霖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指节,瞬息强压下所有思绪,双眸恢复了一片清寒,淡声道:“总是这般胆小,免不得日后为人利用。倒不如多锤炼几番,好歹少些弱。”
目光扫过他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越霁眼底闪过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变回了往常冷冽姿态的越霖,此刻反倒催促起她来。
“走罢,”他神色寻常地开了门,大步走到将晒得自己双颊泛红的向大人面前,将其半拖半拽叫回了议事厅,
李四年震惊地凑到越霁身边,轻咳一声:“越少尹,越将军在家中原来如此亲善的么?”
李四年这一问将越霁从纷乱思绪中剥离出来,她想了想越霖离开时的姿态,莫名其妙道:“亲善么?”
“这还不够亲善?!你都一巴掌拍他后背了,越将军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也许因为我身体差,他不敢发火吧。”越霁抓了抓额前碎发,她欺负越霖惯了,时常忘记在外人面前的越霖,从来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她坦然地摊手,连自己亦未察觉到眼尾漾起细微弧度:“凡事皆有利有弊嘛,我吃了十八年的汤药,老天爷怎么也得给点好处才行啊。”
李四年当下便被唬住了:“原来如此。”
他原来只觉得越霁这跑两步歇两刻钟的体质颇为愁人,又见她年岁尚小,少不得将越霁当做邻家的病弱侄女,言语行为上甚是关怀同情。
如今见人见人畏的越霖对她如此好脾性,李四年一时还觉得越霁说得有些道理,大概久病不愈亦不能全然算件坏事?他迷迷糊糊跟着越霁回了议事厅。
向大人晒得口干舌燥,坐下便往肚子里灌茶水。越霁看得口渴,亦低头想给自己斟茶,发现手边杯盏中早有人给她倒满了茶水,此时还冒着几缕热气。
她下意识往越霖看去,越霖神色淡漠,只在越霁目光落到他身上时,指尖微点了两下桌面,她忽然怔忪一瞬,待回过神来,便迅速地将目光放在了向子安身上。
向子安总算喘匀了气,他正色道:“既然卫章和莫志都到过永宁坊喜鹊巷的宅院,那院中不见踪影的女子一定有问题,我想先派几名捕快去永宁坊查探一番。”
闻言,越霁轻轻放下茶杯:“对了,还有一事没来得及告诉向大人。今日我们在卫国公府上,不小心打坏了卫章床榻,发现他藏了许多施虐用的道具,而在莫府时,莫志的遗孀承认莫志动辄殴打妻子。”
“因此,我猜想,凶手选择杀害他们二人的动机,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妻妾长年累月实施暴行?”
向子安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你们查到有嫌疑之人了?”
越霖微蹙着眉:“问过莫志遗孀,不过她本人咬定从未将此事讲给旁人听过,连家中仆人也一概不知,只有莫志母亲和她自己知晓。茱萸在审问莫府家仆,若有家仆无意中透出消息,稍后便可得知。”
“至于卫章的妾室,赵捕快已经动身去永宁坊接人了,不多时就能审问,”越霁接着道,“不过下官有个怀疑,卫章本人处处眠花宿柳,可卫国公府承认的有名分之人,仅一个住在永宁坊的许莲儿,仿佛不太合他的脾性。更何况,世家男子,多在束发时便有了通房,而卫章的小厮更是说过,他十二三岁已通人事,卫国公府应是给他准备了通房的……”
越霖眼里生出一抹冷色来:“卫国公夫妇十分溺爱这个独子,而卫章本人也是个从不克制的性子,若说他没对家中日夜相对的侍女动过心思,反倒说不过去。”
眼里闪过卫国公府那个陪伴在老夫人身边的年轻侍女,越霁跟着同意道:“且卫老夫人为儿子挑选妻子和外室时,都着重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