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十七)
永寿五十年,正是五年前。
江南府,永州城。
在热闹的元宵灯会上,发生了一起失踪案。
一位乡野郎中和妻子带着十岁的龙凤胎儿女猜灯谜,小男孩嚷嚷着要旁边铺子的小面人,姐姐就拉着他乖巧等着老板捏面人。
忽然人潮拥挤,两夫妻拼命从人群中挤出来,却发现距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的儿女消失了。
越霁上前扶起还在磕头的香君:“裴瑾姑娘,你不必再替弟弟顶罪了。即便毒药在你房间,真正有时间作案之人,也只有裴瑜。”
裴瑾、裴瑜,他们父母用美玉为其命名,想来是用名字祈祷,希望两个孩子的人生能同无暇美玉一般,这便是为人父母最殷切的期盼。
奈何世事无常,片刻之间,和和美美的四口之家就被迫分开。
母亲哀痛过甚,不日郁郁而终。父亲葬了妻子,收拾行李,做了江湖郎中,要走遍乡野,找回失踪子女。
而骤然被人强行掳走的两个孩童,来不及哭喊嚎叫,便被捆住手脚,堵住口舌,扔进暗不见天日的船舱隔板中,送进了春雨楼这座富丽堂皇的牢狱。
裴瑾悲戚地仰视着越霁,不肯起身,眼里泪水汹涌不绝。
“我们做错了什么?分明是,分明是他们的错啊!他们才是杀人犯!从我们被送进春雨楼那一刻起,裴瑾便死了,裴瑾被他们一鞭一鞭地抽死了!”
在无人反应过来之迹,裴瑜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忽然猛地扑上去,将越霁一把推倒,疯了似的骑在身上,双手狠狠掐住她的脖颈。
越霁眼前一黑,她手臂无甚力气,即便抵挡也无济于事,不过眨眼工夫,咽喉处便快要窒息。
众人一时不察,没料到裴瑜还会做最后挣扎。
青梅率先反应过来,一声尖叫要扑上去,赵寒山瞬时将她往后一推,和在场几个金麟卫都要冲上前。
这时一道黑影闪过他们身边,连眼皮还未来得及碰到下睫毛的时间里,越霖就一把擒住裴瑜双手上臂,蓦然往他身后一扭,将裴瑜手臂卸下。
他又立即拎着裴瑜脖颈,不甚怜惜地往金麟卫方向一送,裴瑜便被他擦着地面滚到金麟卫脚边。
双臂被卸,裴瑜痛苦地扭动几下,额头布满冷汗,整个人蜷缩起来,面目因为疼痛而狰狞异常。
“阿瑜!”
裴瑾惊呼一声,连滚带爬扑到双生弟弟的身边,流着眼泪,一声声唤他名字,而裴瑜仍不服气地大骂着。
“你们就知道抓我,抓我阿姐!你们这群欺软怕硬的酒囊饭袋!有本事去抓苏家的人啊!”
无人理会他的叫骂。
越霖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将越霁扶起,方才只一瞬间的窒息,便叫她面色有些发了青。
白净的脖颈肌肤上渐渐浮现出乌青的勒痕,瞧着便十分触目惊心。
她咳嗽两声,发现越霖目光沉沉,注视着她脖子上的伤痕,周身的肃杀之气凌冽至极。
越霁恍惚觉得,若是她再不出声,越霖该冒着被万人弹劾的风险把裴瑜的脖子扭断了。
虽然裴瑜适才要杀了她的举动让越霁也心生恼怒,但她到底比越霖冷静些。
急忙抓住他青筋暴起的右手,被掌心薄茧刺了一瞬,她仍不带犹豫地反手握牢,开口劝道。
“咳……我没事,咳咳,就是有些呛着了。”
越霖剑眉仍紧紧拧着,不放心地追问:“可有其他地方伤着了?”
她摆摆手,被赵寒山推倒的青梅也奔过来,小脸煞白地看着越霁:“小姐,我赶紧给你上药吧。”
“回马车上再说,”越霁不以为意道,“赵捕快,先将嫌犯拿下吧。你们就派个人赶紧回京兆府,通知向大人,已将凶手捉拿归案,让他做好准备。”
后一句是吩咐金麟卫,他们望一眼越霖,而越霖转身指了个金麟卫道:“你和赵捕快一起将嫌犯押送回去。”
其余人便听了越霁吩咐,屏声退下去。
留下的金麟卫,一把将裴瑜拎起来,他双手无力地垂落身侧,金麟卫也不再动手捆人,只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押了下去。
赵寒山将仍跌坐在地上的裴瑾扶起来,他对面前这个女子感情实在复杂。
先是震撼于一个弱女子竟杀了三名壮年男子,后又同情她无端被苏家人毁掉的一生,现在看见她满脸泪未干,也下不了狠手。
“裴瑾姑娘,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自己将手背到身后吧。”
他想了想,话里带了点警告:“别和你弟弟一样,暗地里做什么小动作。”
裴瑾默然应了,径自撑着地面缓缓爬起来,一步步往外走去。
随后越霁也跟在越霖身后出了春雨楼,越霖赶来时带着的金麟卫等在门口,他沉声吩咐几句,金麟卫便进去驱逐起客人。
坐在马车上,越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