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周目
天台下是灯红酒绿的歌舞伎町,天台上却冷冷清清如同被隔绝的另一个世界。
轻轻飘落的雪花落在地面上,铺就一层厚厚的白色地毯,彻骨的冷气四溢,却无法撼动站在那里的两个人。他们就好像静止不动的冰雕,只呆滞地看着不远处,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头发沾了雪,睫毛也沾了雪,白绒绒一层,模糊了视线。
佐野真一郎就这么看着不远处的那只怪物,看着那只几乎有两人高的怪物一拳拳砸向躺倒在雪地里的咒术师,嘴里不断溢出尖锐而又疯狂的喊叫。
不久前,他按照名片上的联系方式,找到了据说能将亡者召唤到现世的咒术师。就在一身狩衣装束的咒术师准备施展咒术的时候,一只似人非人的怪物突然凭空出现,直接将那个咒术师一掌拍进雪地里。
佐野真一郎想过所谓的咒术师可能就是个骗子,也想过或许这个世上真的存在能让他再次见到千奈子的咒术,但是他从未想过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副模样。
过去只在恐怖电影中见过的怪物就这么出现在眼前。那一瞬间,它带来的不仅是三观的震撼,还有在面对无法抵抗的危险时才会涌现的无力和绝望。
佐野真一郎应该感到恐惧,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的手心和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他能够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逃跑!逃跑!”。可是不知为何,他的眼睛却一刻也不愿从那个可怕的怪物身上移开。
在恐惧之下,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悄悄从心底冒出。
没有缘由,毫无征兆,只是直觉如果稍一眨眼或者移开视线,就会有什么苦苦追寻的东西将从眼前消失。
“阿真……趁现在那个怪物还没发现……我们赶紧走……”
站在后方的今牛若狭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急促地呼唤好友的名字。他的眼中浮现出凝重和慌乱,叼在嘴里的竹签不知何时也掉落到了地上,被雪掩埋。他强作镇定,努力克制内心的恐惧,只想拉上佐野真一郎尽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然而,佐野真一郎却根本没将今牛若狭的劝告听进耳朵里。他抬脚向前踏出一步,仿佛被什么蛊惑一般,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被死亡和危险笼罩的地方。
“阿真——!”
今牛若狭急急地伸出手,却抓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佐野真一郎走向那个怪物。
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
弱小的人类在面对特级咒灵的情况下,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被撕成碎片,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当佐野真一郎走到距离咒灵千奈子三步远的地方,咒灵千奈子终于发现他的接近,停下手里的动作。
一人一咒灵相对而立,谁也没有说话,无声的寂静蔓延开来。
似乎有几个世纪那么长,又似乎只有几分钟那么短。骤然而起的寒风,卷起雪花飒飒,吹过空旷的天台,也吹过静如雕塑的一人一咒灵。
佐野真一郎冻得发白的嘴唇缓缓蠕动,轻轻说出三个字——
“……千奈子?”
这疑惑的一句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打破凝滞的气氛,也炸得咒灵千奈子连连后退,完全不见刚才怒揍那个来自铃鹿本家咒术师的气势。
「别看我……别看我……不要看我……」
巨大的身躯背转过去,宽厚的手掌盖住丑陋的面孔,尖利扭曲的声音隐隐流露出紧张和惶恐。
这些动作和情绪放在咒灵身上,怎么看怎么都透露着一种诡异又荒诞的气息,但是佐野真一郎就是从这一幕中捕捉到了熟悉的感觉。
“……是千奈子吧!真的是你!”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
疯狂的否认中暗藏的是不愿被所爱之人看到自己非人一面的卑微和惧意。她是铃鹿千奈子,却也不是铃鹿千奈子。舍弃作为人类的理智和情感,化为诅咒缠身的怪物,支撑她存在至今的不过是临死前的那份遗憾和执念。
一旦失去控制,她连生前最爱的人都会伤害。
这就是咒灵,人类阴暗面的集合,存在的意义也是以伤害人类为目的。若不是有契约的存在,她或许连妹妹千代的身边都待不下去,早就被五条悟祓除了。
不愿承认,也不愿面对,那就只剩下“逃避”这一个选项。
咒灵千奈子松开双手,正打算隐没身形,却在下一秒,整个咒灵都僵在了当场。
“——我绝对不会认错。”
佐野真一郎主动拥抱住面前的怪物,紧紧的,珍而重之的,就好像拥住了他的整个青春,他丢失的那半颗心。
“——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不管你是活生生的人还是其他什么存在,我都不会认错。你就是千奈子,是我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千奈子。”
他生怕她会就此消失,生怕错过这奇迹一般的相逢,所以即使可能会有死亡的危险,他也要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