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雪6

胖子终于租下南街头的铺子。

那间铺子是绣罗纺卢掌柜买下的。先前，卢掌柜想在南街开第二间绣罗纺，可惜开店一年，仍未回本，只好草草了结，将店铺高价出租。

店铺地段极好，来往人流量多，且离家近，胖子十分心动，奈何自己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够租一个月。胖子不甘心，屡次跑到绣罗纺找卢掌柜，请求先付一半的租金，等赚到银子再补上。卢掌柜屡次拒绝。到后来，坠马公子到卢掌柜家做客，无意遇上胖子再次请求，便帮着说服卢掌柜，卢掌柜罕见地同意了。

那日，胖子不知从哪弄回来几块木板，敲敲打打，竟然造出简单的榻，铺上被褥，倒也像模像样。

这榻是装给洛桑的。胖子屋内床榻就两张，一张给了男子，一张是胖子自己的，洛桑便空出来。洛桑在的日子，累了只能在躺椅歇息，他随性惯了，不在乎能不能在榻上休息。

但胖子不这样觉得，身为屋子的主人，怎能让客人睡躺椅。于是，他向坠马公子借了几块好木来搭建床榻。

这张新床榻被放在男子那间厢房里，洛桑见了直呼胖子手艺好。胖子第一次被大哥夸奖，无比自豪。

*

原先，姑苏城的南街并无酒铺，南街人买酒要跑到东街买，买完还要跑回南街。一来一回，浪费大半日，实在麻烦。而现在，胖子的酒铺开张，南街人不用花费大量时间到东街买酒。再者，胖子酿酒的手艺确实不差，酿出的酒馨香四溢、棉柔醇厚，除了南街人，其他地方的人也前来买酒尝鲜。

酒铺刚开几日，生意火爆，胖子忙前忙后，赚了不下一个月租金的银子，剩下的银子，足够胖子大吃一顿。但想到日后还要交付的高昂租金，胖子忍住嘴瘾，将银子收好，继续在店铺忙碌。

榻上的男子依旧没醒，洛桑照顾着屋中一切开销。他心里崩着根弦，害怕自己一出去，会被周应淮发现。于是，洛桑每次出门都扮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这日，洛桑趁夜色去酒铺。铺中仍有两三人围在案前饮酒，胖子难得空闲，搬小板凳在一旁坐下。瞥见佝偻着背的洛桑，挥手示意他进来。

外面风雪交加，洛桑飞快跑进酒铺，解下满是雪花的斗篷，将藏在怀里的食盒拿出。胖子认出里面装的糕点是姑苏城最好那家，迅速将食盒藏好，小声对洛桑道：“我等会再吃。”

洛桑不明所以，自己打一壶酒坐在板凳上听那群人唠磕。几个大男人围在一起，聊的不外乎女人和银子，简直无聊至极，洛桑听着听着就睡过去。

等洛桑再睁眼，刚才酒铺里的男人已经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月牙白锦袍的男子。

男子纤细白皙的手指拈起一块糕点，小口细细咀嚼，似是糕点味道清甜，清冷俊秀的面庞浅浅含笑。

胖子坐在男子对面大口吃着糕点，无意瞥见洛桑醒来，走来将他拉起，向男子介绍：“他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大哥。大哥，他是那位帮我向卢掌柜求情的公子。”

原来是那位坠马的公子。洛桑对他作揖，道：“多谢公子。草民姓洛，单一桦字，公子叫我洛桦就好。”

在姑苏城，难免要和别人相处，难免会被问及名字。为了不露陷，洛桑给自己编造出一个假名。

男子态度温和，礼貌回礼，道：“姓孟，字九逸。洛大哥无需客气，同苏大哥一样，称呼我为九逸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