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四、玉坠瓦声
明……”
陈定澜神色了然:“会凌想问刀在何处?”
钟秀默然颔首。
陈定澜气定神闲地以银簪挑弄着烛台上的灯花:“刀,自然在回京的路上。孤不知道恩情能有什么样的力量,但恨意能够做到的,只会更多、更长久。”
钟秀眸光一转,随即意会过来:“您觉得赵雍会在黄沙狱中安插人手,动用私刑杀人?”
“会凌,你想一想,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么?”陈定澜事不关己似的反问一句,又道,“也未必是私刑杀人,这样太过明显,他安插的人手也逃不过一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失职罪名——以孤之所见,将人逼得自尽,才是更好的方法,看管不当的责任正可推给值夜的寻常狱卒。”
钟秀笑了笑:“也是。”
“你如今兼任黄沙狱的治书侍御史,到时可要留心些。你需容得下赵雍的人手为恶,但也别让苏敬则死了,更别让他‘找错’了仇人。”陈定澜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全然不相干的闲事,“至于此次行事的更多细节,孤会在问话过谢明微之后,交代给你。”
“是。”
“你似乎有些犹豫?”
钟秀轻轻一叹:“臣也只是略微有些同情他无端受累罢了,毕竟若无他从中斡旋,西藩二镇未必还能保得住。而黄沙狱中的审讯之法,都是沿袭自绣衣使,他恐怕不太能应付。”
“这也只能怪赵雍自以为是,在孤的计策之外画蛇添足,怪昭国左日逐王出尔反尔暗地发兵、琅琊王贸然应战,甚至,怪他自己没能干脆死在连环坞刀下、没能索性投靠昭国。”陈定澜淡淡笑道,“而这些,都与孤无关,与你亦然。当然,孤也是惋惜明珠蒙尘、玉碎瓦全,故而才给了这么个机会——至于接或不接,由他决定,能用的人手不少,对这一个,孤也算不得十分在意。”
钟秀旋即垂眸应声,一派温良恭谨的模样:“臣受教。”
陈定澜见他如此,便也笑盈盈地站起身来,抬起了保养得莹白细腻的手,而指上丹蔻在烛火映衬下如烈焰又如鲜血:“走吧。”
钟秀自是从容地托住了陈定澜的手,微微躬身垂首,引着她向后殿走去:“夜深了,殿下小心些。”
陈定澜面上笑意不减,在与他一同步入了萦回曲折的廊道中时,却又抬眸望着庭中的萤火与花木,轻声道:“上德无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会凌,那种浅显的仁慈和同情没有任何意义,你若当真对此事惋惜,便依照孤所说的去做。无非是再苦一苦而已,他若足够聪明,便会设法寻一切机会,经由你向孤示好。”
“是,臣明白了。”钟秀思忖片刻,亦是笑道,“或许,不经历赵雍这一遭赶尽杀绝的手段,他也未必能变成一柄好用的‘刀’。”
“是啊……这就对了。”陈定澜颔首,“若非必要,孤不会将襄阳白氏逼到绝地,至于谢明微,他并未涉入此事核心,又是孤派去的人手,不过贬几级官职,罚几月俸禄也就罢了。孤想除去的自始至终只有琅琊王,对于这些人,孤已尽到了该尽的责任,剩下的,便都是他们自己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