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洞隐烛微
战争将国内的尖锐矛盾转移到别处。”
谢长缨继续陈述道:“因为昭国骤然发兵南侵,朝廷不得不紧急召开大朝会,选定琅琊王殿下总领军事,白将军与你监军,再算上作为参军调人随行并监视殿下的我,便是此次朝会选出的所有将领了。”
苏敬则适时开口:“如今想来,当初朝会之上,一干朝臣明里暗里引荐撺掇的不仅仅是琅琊王殿下,还有一小部分是……”
“是你。也就是说,一开始便有人布下了明确的圈套?”
“极有可能,并且针对我的原因,或许在于当初我在江陵时经手过的旧卷宗。不过依照当时的情势,纵然没有人暗中煽风点火,选中总领荆州军事的白将军和曾在西藩二镇任职赈灾的我,其实也是常理。”
谢长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道:“我们来到襄阳前线与敌军数度交手皆未落下风,直到四月十九日夜府库粮草失火,而到了五月十一日前后,后一队粮车亦是在官道中遭劫。烧府库的贼人或死或逃,但现场留下了些许连环坞形制的暗器,虽未必当真是连环坞所为,但能够确定与江湖人脱不开干系。至于半路遭劫的运粮车,应当也与此相似。”
“还有另一种可能。”苏敬则斟酌一番,说道,“粮车毕竟是军需,加之此战关键,故而护送途中皆是戒备森严。连环坞毕竟也只是江湖匪帮,他们能够对付府库的值夜士兵,但未必能在他们手中占得好处,除非另有他国反叛势力暗中插手,又或者……从一开始便没有所谓的打劫。”
谢长缨眼皮一跳:“无人打劫……也是,运粮车附近的尸体难道当真便是那些运粮官的?这一批人我们其实并不曾见过。同样也可以排除斥候假传消息的可能,毕竟此战若败,他们一样会死。”
“其实倘若府库粮草安好,加上临郡借来的军粮,那么即便朝廷不送第二批粮草,襄阳也能撑好一段时日。”
“的确,粗略算来,若无人送粮我们也能勉强——等等,无人送粮……”谢长缨目光陡然一凛,“是了,难怪出了这样的乱子,鄀县一带却并无与此相关的相关报案。倘若‘打劫军粮’是子虚乌有,便不会被沿途之人察觉到相关踪迹。其实倘若二者存其一,襄阳都到不了如今水淹敌营、议和割地的地步——当然了,若是你不去议和,只怕西藩二镇皆已拱手让人。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苏敬则闻言轻叹了一声,却不急于继续说下去,反倒是微笑着低声反问道:“谢姑娘这……算不算是安慰?”
谢长缨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案桌上的公文:“若两处军粮皆能保全,倚仗白将军所创的战车阵对敌,可以稳胜;若二者存一,水淹敌军再与之消磨,亦可险胜。可惜……”
她说到此处,复又摇了摇头:“常人没有开闸放洪的魄力,如此行事将招致下游田地无收,必然得罪地方官。至于议和,白崧得了钱粮土地又除去了左右日逐王,自然乐得暂且退兵,只是议和者也会……声名扫地。更何况你又不明不白地在昭国军营待了这么久,只怕也是把柄。”
“牺牲荆州重镇与牺牲声名,我自然只能选择后者。”苏敬则目光凛冽地扫了一眼谢长缨,“还有么?”
“我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人会将两处粮草尽皆毁去,这未免太蠢。”
“但若这是两方所为,且他们在此之前也互不知晓呢?”
谢长缨的眸中流光一闪:“哦?说说看?”
苏敬则面上的微笑一闪而逝,继而淡淡地解释道:“其一,运粮车戒备森严,贸然打劫风险极大,即便如连环坞这样的江湖人能做到,也并无必要花费巨大的代价令他们全军覆没,只需让我军吃不上粮便可。更何况凶手劫粮灭口后不留痕迹踪影全无,或许……秣陵来的运粮官本身便是那‘劫匪’?总之,这一位主谋权势熏天,有门路插手军事,且行事谨慎低调,不留情面。”
“此言在理。”
“其二,烧毁府库粮草之人既留下了暗器,又留下了幸存的值夜士兵,这样的行事风格与前者迥然相反,极有可能只是受人委托的江湖杀手。由此可见这一位主谋财力雄厚、熟悉荆州,且多半熟悉的还是荆州各处的官署,甚至是有门路进出府库要地——出身荆州且兼有权力财力,这样的人选并不算多。”
“由此观之,的确很有可能并非同一拨人所为。”谢长缨神色之间微露惊异,见苏敬则轻轻舒了一口气,正抬手缓缓按揉着太阳穴,便将语气放得轻松了些,又道,“这之后水淹敌军与议和割地皆无异样,至于在你回程时拦路截杀的连环坞探丸郎,想必与烧毁府库的那些连环坞杀手有同样的一位雇主——啧,这样算一算,他这是不眨眼地花了多少钱呐……还真是个大手笔。”
苏敬则垂着眼帘微微颔首,似又有几分疲惫:“是,这应当便是此次襄阳之围的全貌了。动手的既是两个未曾事先沟通过的势力,其中便有了供我斡旋的余地。”
谢长缨抬眸,在行将燃尽的烛火中端详着苏敬则苍白疲累的俊秀面容,幽幽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