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九、蓬转萍流
后的对策。此时他凝神听来,帐外依旧是一片无序的喧嚣,偶尔清晰飞入耳畔的话语昭示着他们仍旧一切无碍。苏敬则亦不急于求成,只是在这难得的平静之中思索着时期的真相与日后的出路。
对于粮草起火失窃之事,苏敬则自始至终都在困惑于始作俑者的真正目的,此刻凝神细思,也仍旧难得其解。
无论幕后之人所想谋害的是琅琊王还是白懿行,甚或是自己,他们自身首先都必然是在朝中或地方掌握了相当权势的官员。这样的人或许私德有亏,却绝不会在大事上失了分寸,更断然不会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只为排除异己便致使生死攸关的襄阳防线岌岌可危。如今举国门阀皆视北方昭国为凶狠蛮夷,若荆襄有失,则国都危如累卵,一旦国破,他们便也失去了一切名利根基,这所谓的“排除异己”便可算是彻底的得不偿失。
但除此之外,又会有什么样的可能呢?
帐外原本错杂喧嚣的人声渐渐平静下来,苏敬则远远地似听见医官正扬声命手下的奴隶分发着汤药,而夜风渐渐呼啸起来,夹杂着骤雨前的闷热与潮湿扑入帐中。苏敬则翻过身平躺在床榻之上,脑海中的思绪也是随之一转。
又或者……谋害某一个人是他的本意,而如今的结果是一个意外?
这样的想法令他神思一凛,却又旋即察觉出了其中的异样。
若是如此,对方也仍旧并没有先后两度动手毁去粮草的必要,这其中一定还有疏漏。
但苏敬则没能继续推测下去。
就在此刻,夜风裹挟着骤雨咚咚地拍打在营帐之上,送来了远处隐约的□□与慌乱。那慌乱的喧嚣声渐渐地愈演愈烈,有人以胡语高呼着跑过帐门外的空地。
苏敬则随即睁眼起身,甩开广袖的罩衫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榻,在昏暗的夜色中暗暗地窥伺着帐门外的一线光芒。门外的守卫似乎也是关心则乱,已先后随着方才那人暂且离开了此处。
他未有半分犹豫,旋即将匕首收入袖中,咬牙忍痛翻身跃出了营帐的窗户,借着夜色与风雨的掩护,从人烟稀少之地且藏且退地往东南角跑去。
早在前几日时,苏敬则便已暗暗地留意过自己居住的位置——这一处营帐位置偏僻,却是临近军营的马厩。他听见主帐处又似有人齐齐惊呼,伤员的帐中有□□呼喊隐隐传来,却一刻也未敢回头。
骤然而至的大雨已倾盆而下,又因营中出了变故,原本在马厩看守的士兵也大多匆匆赶去了主帐附近,只留一人在此看守。
而那人也不愿在雨中淋得狼狈,早早躲去了临近的营帐。
苏敬则借机在瓢泼大雨中牵了一匹马,驾轻就熟地翻身上马踩紧马镫,扬鞭策马向不远处的营寨篱笆而去。
马蹄达达地踏过泥泞的水洼,苏敬则听得远处似有士兵惊呼欲追,而横在前方的一道木栅也早被线人们做了手脚,只消那骏马扬蹄一踏,便有数根圆木应声碎裂。他微微倾身向前,脚跟下踩夹紧马肚,那骏马便长长地嘶鸣一声,跳跃着踢开木栅,向营外的原野狂奔而去。
然而也正在骏马越出营寨时,苏敬则再次蓦地察觉到了腰腹之间尖锐的疼痛。
他忍痛收了收缰绳,控制着骏马一路向淯水河畔疾驰而去,而后方才探手摸向了腰腹之间未曾痊愈的旧伤,果真触到了大片的黏腻。
苏敬则心下一沉,却又随即回过神来,稳稳地策动缰绳,催促骏马沿淯水畔的官道急急南行。
他听到了身后错综逼近的马蹄声,人数虽不多,对付他却已是足够。
“嗖”!“嗖”!
接连有尖啸声破开雨幕直刺而来,苏敬则知道那是昭国追兵的弓箭,却也唯有倾身伏在马背之上聊做躲避。
几支翎羽箭稀稀落落地扎在了后方的泥土之中,苏敬则还不及庆幸,便听得又一声凄厉得有如万鬼夜哭的啸叫声自身后破空而来,狰狞地扑向自己的后心。
是鸣镝箭……白崧也追来了?
苏敬则紧蹙眉头狠狠地策动缰绳向左侧闪避,却不料身后那凄厉的鸣镝声渐渐下沉,而在声响湮没不闻的一瞬,骏马长嘶着扬蹄而起,猛然将马背上的苏敬则甩了下去。
“唔……”
伤口处撕扯的剧痛令苏敬则不由得闷哼一声,在一片天旋地转的昏暗之中,他好似望见骏马的后腿已被一支箭矢猝然洞穿。
下一瞬,他便沉入了冰冷湍急的淯水。
就在河水淹没苏敬则头顶的一瞬,他抬起眼来,望见河面的湍急水波粼粼地闪动着,好似云层后黯淡的星空霎时破碎,在翻卷的漩涡之中散作流转动荡的混乱光影。
刺骨的寒冷好似雪亮的雷电,顷刻之间击穿了他思绪之中久久未能散去的迷雾,照亮了记忆中数月前被府库大火映衬的夜空。
在堕入死寂的冷黑前,苏敬则蓦然看到了另一个可能的真相。
——
“将军,我们……要不要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