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三、千岩烽火
时,城头望楼之上忽而鼙鼓大作,一声声急促沉郁如闷雷,撞击着城中每一个人的心神——是强敌来犯的示警鼓声。
鼓声此起彼伏地回荡于襄阳城的上空,苏敬则披衣而出,展眼便见城中千门万户灯火昏昏,摇曳的灯辉之下似藏了无限的惊惶私语。他匆匆自后院绕行至官署正堂,便也遇上了一干闻讯赶来的郡府属官,却并未见到桓佑的身影。在片刻的沉思后,苏敬则了然地叹了一口气,驾轻就熟地环顾一番正堂之中的郡府属官,道:“既然桓郡守今夜须得留守军中,那么便请诸位听从我的调度吧。”
与此同时,桓佑已疾步登上了襄阳北面的城楼,还未来到谯楼之下,便已远远望见了北面天际星星点点的炬火之光。而谯楼之中,桓彦之登上最后一级阶梯,恭敬地向凭窗而立的卫暄长揖行礼道:“殿下,斥候方才已探明,此次的确是昭国左日逐王领兵而出,约摸有步骑兵共两万余人。”
卫暄闻声回首:“各处守城器械可曾备好?”
“已然就位。”
“好。”卫暄轻轻颔首,举步向谯楼下走去,“想必桓郡守也已闻讯来到了城头,走吧,我们也去与他会合。”
而当城墙之上的三人将将商议过应对之策时,左日逐王所率的两万人马也已疾行抵达襄阳城下,前锋战车之上的几名士兵合力转动机括,操纵着车上的□□向城头的守军射出了火星迸裂的第一箭。
一时之间,城上城下金戈嘶鸣、烈火飞卷,自远方猎猎而来的长风呼啸着卷起灰烬与火苗,将弥散的血腥气送往更远处的原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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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将军,昭国左日逐王乘夜率两万余人渡河,强攻襄阳城。”
谢长缨闻讯便蓦地站起了身,微蹙着眉头沉默了片刻,而后向那名匆匆入帐的斥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斥候低头应声:“约摸是夜里亥时末。”
谢长缨侧目看了看营帐外欲曙的天光,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打到了襄阳城下?”
“琅琊王殿下以为我方步兵既无战车结阵,恐怕难以抵挡昭国铁骑,因而前两日便收拢北郊守军入城防卫。”
谢长缨抚了抚额头:“虽说此话不假,但……未免太过保守了。”
斥候一时低头不语,而此刻闻讯冲入帐中的琅琊国典兵中尉已匆匆开口:“谢将军,襄阳遇袭,我们可需要出兵救援?”
“如今荆州军主力皆被牵制在上游河堤的战局之中,留守西郊的两营将士统共不到一万人,更无战车结阵防御,恐怕难以正面救援。”谢长缨目光凌凌地扫向了他,略微顿了顿,又道,“周中尉,你是琅琊王殿下的属官,我自然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但此刻我军人数已在劣势,绝不可正面与他们冲突,何况襄阳城高池深,城中守卫虽不过三四千人,面对敌军攻城也绝不会这么快便显出劣势。”
典兵中尉听得她这一番话,也暂且冷静了几分,默然思忖片刻后,亦是叹道:“……末将明白,请谢将军指点迷津。”
谢长缨率先对斥候挥了挥手:“再探战局,今日日落前给我一个最新的答复。”
斥候应声而去:“是。”
她随即又看向了典兵中尉,抬手指了指眼前的沙盘,道:“周中尉,若想逼退敌军,我们唯有出奇制胜,待从事史与远书到了,我们再仔细商议——也请周中尉放心,无论是我抑或是白将军、城中的桓郡守,都绝不敢怠慢此战。”
典兵中尉颔首,而后向她抱拳道:“方才是末将唐突了。”
正在此时,谢遥和留守营中的襄阳郡兵曹从事史也先后来到了帐中。谢长缨便也只是向典兵中尉安慰似的微微颔首,而后信手取下腰间的环首刀,以刀鞘点了点沙盘之上襄阳城的位置,当先开口道:“几位想必已听说了襄阳城的战事,我便不多赘述了。如今我方主力被白崧牵制在了河堤处,且战车体量庞大,如今即便是撤出上游战场回转支援也需要数日,因此,我们若想支援襄阳城,便唯有剑走偏锋,以险制胜。”
兵曹从事史垂下眼端详了片刻,亦是抬手在沔水河堤的标识处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敌军依靠兵力优势与骑兵优势两面作战,下官以为,不论沔水河堤处战况如何,都不可从那边调人回援。”
典兵中尉道:“上策自然是由城中守军坚守不出消耗敌军人力物力,但今时毕竟不同于往日,城中府库的粮草恐怕所剩不多。”
谢长缨微笑颔首,示意他们自可畅所欲言,而谢遥亦是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仔细地听着二人对如今战局的分析。这两人的用兵思路皆算是四平八稳,虽暂且提不出可用的破局之法,但对于梳理思路、排除下策却是大有裨益。
在听过二人的一番分析过后,谢长缨若有所思地按了按刀鞘,正欲抬手画出自己的设想时,那一边的谢遥已然用手中拨弄已久的草梗轻轻巧巧地在河道沙洲的位置上画出了一个圈:“既然寻常之法皆不可用,那么不妨试一试此处——即便在此据守不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