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惊涛拍岸
,更是数次弹劾王氏族人的不端行径。故而,王肃与臣自是深有芥蒂,城中其余世家若见陛下袒护于臣,平叛时只怕也无心尽力。”
卫景辰一时沉默不语。
北宫仲华又道:“若此战失利,臣无论如何不能免死。陛下若交出臣,则王肃也无进一步逼迫于您的理由,但若您仍旧坚决与他对峙,届时只怕陛下龙体难安,国中乱象更甚,平白给了北方胡虏南下掠地的机会。”
“如此……”卫景辰沉吟良久,终究仍是摇头,“届时朕自会派人马保护卿撤离台城,东行或是北上,由卿自行决断。”
北宫仲华微微一惊,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卫景辰却已挥了挥手,道:“如今既已退守台城,卿何故在此滞留?”
此言一出,北宫仲华也没有了在此停留的理由,唯有叩首告退:“……是,臣这便前去城墙上部署防御,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卿且去吧。”
卫景辰长叹一声,目送北宫仲华离去后,方才回首看向了侍立于案桌之侧,神色略显复杂的华服妃子:“端华以为,朕这番决断,可有负于你们北宫氏?”
北宫端华微微欠身,声音平和:“妾不敢妄加臧否。”
卫景辰笑道:“到得此时,端华还在顾忌什么呢?”
“……陛下恕罪。”北宫端华亦是温柔地笑了起来,尽管说出的话语无关乎“温柔”二字,“妾以为,陛下如此行事,的确不负北宫氏,但……结果或许不会有太多不同。”
“哦?”卫景辰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以法御下,不避豪强,这本非昏庸之策,只是在如今大宁的局面之下,却是需得慎之又慎。”北宫端华叹道,“兄长未免操之过急,如今北宫氏败落已成定局,陛下纵然不负,敌视寒门的诸世家也不会放过我们。”
卫景辰一时无言。
正在二人的这一片沉默之中,台城的高墙之外,隐隐有兵戈声渐起。
北宫端华抬眼遥望着殿外的夜色,依旧淡淡地微笑着:“陛下放心,我与兄长都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您……也不必为此而感伤。”
——
毗邻台城城墙的卫尉寺官署之中,城外的喊杀声已然几近震耳欲聋。
谢长缨在官署中一片惶惶的气氛之中,兀自侧耳仔细辨认着台城外的战况。直至情势听来越发焦灼之时,她方才站起身来,趋步走向卫尉寺卿所在的厢房,不紧不慢地叩响了门扉:“寺卿,台城外战况不妙,我等可需引兵护卫太极殿?”
秣陵东南郊的东府城内,谢迁侍立于荀峤身侧,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秣陵城舆图,良久方道:“将军的意思是……眼下还不可妄动?”
荀峤沉默地俯瞰着舆图之上画出的一道道印记,缓缓颔首:“荆州军势众,仅本将手中的两万兵马,此刻贸然行事,只怕是平白消耗战力。”
正在此刻,有斥候自堂外急急而入:“将军,台城情势告急。”
他霍然抬眼:“再探,查明王肃的兵力分布。”
“是。”
斥候急急颔首,转身步入了夜色之中。而在他引马疾驰而去的前方,台城的战火与石头城的炬火正在阴郁的夜幕之下遥遥辉映。
远在江畔的石头城上,荆州军士兵在城头炬火的映照之下,望见石头津前的浩浩江河之上,忽有舰船自上游分水破浪而来。城头的士兵立时警觉起来,正欲传令四方守军严加戒备之时,却听得江中领首的舰船之上鼙鼓声声,正是军中独有的传令之法。
在辨认出了鼙鼓所传递的讯息与船上将士的甲胄制式后,城头的守军反倒是放松下来。与此同时,逐渐靠近石头津壁垒的舰船之上,亦有传令兵扬声呼喝:“汝南郡守、征虏将军陈却,奉荆州牧之命,接管石头城防御军事!”
而即便是在华林苑的清暑殿中,台城城墙外的兵戈交战之声也依旧隐隐可闻。卫陵阳颇有几分担忧地忘了一眼殿外的夜色,而后复又看向正跪于佛前的陈定澜。
陈定澜依旧是岿然不动地闭目合掌,如往常一般诵起了无量寿经:“掴裂邪网,消灭诸见,散诸尘劳,坏诸欲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