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玄鸟安适
谢长缨只是愣了一瞬,随即便又笑问:“如何?是早间那事有了后文?我听闻午后有齐郡守的亲信官员清查了云中的仓廪,‘请’了好几位行事不端的看守官员去郡府喝茶呢。”
“如你所闻。”谢徵微微颔首,又道,“除此之外另有一事——苏崇之向齐郡守提议上疏请江东调粮救济,齐郡守自然是应允了。”
“也在意料之中,如今尚算安定的,大约也只有江东之地了。”谢长缨略作思忖,忽而反问道,“他信中恐怕不止是说了这些闲言吧?”
“你倒是了解得透彻。”
谢徵听得此言,不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引得谢明微的目光也是似懂非懂地掠过了他手中的信件,最终落回了谢长缨的面上。
而谢徵此刻也不再多卖关子,将信递与谢长缨,也并不避讳谢明微在侧,直截了当地解释道:“他又在心中说,待江东米粮北上入并州后请谢府务必警醒,一旦途中有失,务必及时集结部曲自保——长缨你且看一看,他这番话,又是有何意蕴?虽说如今并州眼见便要陷入饥荒,若是道中有官粮,那些流寇与羯人便不会不动心,但……只怕不会如此简单吧?”
“若只是流寇劫掠,反倒算不得什么大事了。”谢长缨思忖片刻,不由得按了按额角,“怕的是到得此时,郡中那不安分的世家大族依旧醉心于内耗,借机再与羯人暗通款曲。”
谢明微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语,亦是若有所思,神色微沉。
谢徵闻言蹙眉:“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正是,倘若那时当真生出这等变故,齐郡守处境危矣,云中亦是难免一乱。”谢长缨说到此处,不觉冷笑一声,“至于他的用意么……自然是届时需要倚仗谢府的庇护了。”
谢徵轻叹一声,诚恳道:“赵王之乱时你我也算承了他的情,如今焉有不回报之理?纵然他不出言提点,也是一样。”
“我倒是多少能明白些……或许他心中总觉得不稳妥吧。”谢长缨默然半晌,无奈地耸了耸肩,也不多言此事,只又提议道,“总之,事已至此,只怕我与堂兄还需设法同他们二人见上一见——早些商议出对策,终归是好事。”
“苏崇之与秦鉴明么?这倒是不难,待过上几日府中人迁往别院中安顿后便可。”谢徵应得爽快,“若是他们需要隐匿踪迹,谢氏部曲也有些方法。”
谢长缨见此事已定,自是轻快地调侃起来:“堂兄的路子当真是活络。”
“你且莫拿我调笑了。”谢徵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指着这满地枯黄,笑道,“我一时不在,你便连带着素日乖巧的明微也玩闹成了这样?我当真该为这梨树一大哭了。”
“那……堂兄是想在此为之一哭,还是想与我们一同去后厨做些糖水?”
谢长缨笑得狡黠,忙不迭地向谢明微递了个明锐含笑的眼色,当先便俯身取过数只秋梨,又向着谢徵扬了扬。
“罢了,同去吧。你们啊……”谢徵唯有长叹一声,啼笑皆非地替谢明微抱起了剩余裹在粗布之中的秋梨,与二人一同举步向着后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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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日里齐仲膺“整治”过大肆贪墨官粮的“元凶”后,幸得云中各处再未生事,郡府上下倒也渐渐将诸般事宜重又打点得井井有条,眼见便将度过这一难关。
而谢府中的一干人早以避寒为托辞,徙入城郊的谢氏别院暂居,亦是得以与部曲、荫户合在一处,日日于别院的御射场中操练起来。
这一日已是九月中,正值百官休沐,而北地霜风凄紧,城内城外俱是一片翠减红衰。
苏敬则在谢府仆役的指引之下步入别院书斋之时,已见得秦镜并谢氏兄妹在其中或立或坐,各自摆弄翻阅着书卷。
“苏公子到了?”原本便是一副心不在焉模样的谢长缨听得门户开阖,当先便已施施然起身笑道,“出城时可曾有异状?”
“城门卫不曾查出端倪。”苏敬则亦是向着她微笑颔首,“苏某来迟,各位恕罪。”
“岂敢言‘罪’呢?”待得他步入屋内,谢长缨又是笑吟吟地调侃了一句,而后,展眼见得门外有仆役端着酒水瓜果前来,便又道了一声“失陪”,向着门外去了。
秦镜便也循声看了过来,一副乐得端详二人言语往来的模样,直到谢长缨出得门去,方才应道:“你我相隔半个时辰出城,原本便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如今又何必说什么‘恕罪’?”
谢徵亦是颔首道:“不必客套,请入座吧。今日邀二位前来所为何事,想来也不必赘述了。”
“昨日洛都来了信,大意便是江东几处州郡的长官已然应允共同调粮赈济并州。”苏敬则略做思索,当先道,“只是我仔细看过,此次批复上疏的,却是成都王了。”
秦镜略有些讶异,稍加揣摩后便径自接过了他的话,说道:“这可奇了,前日里族中亲友曾言,九月初时长沙、成都二王渐生龃龉,只是始终不曾传来何人落败的消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