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是梦

医疗舱内，陆烬堔再一次陷入了梦魇。

华丽的房间，两个男人爆发剧烈争执，幼小的男孩站在角落，怯生生抱紧了怀里的玩具小狗。

但很快，柔软的布偶被撕碎，漫天棉絮飘飘洒洒，落在阴暗潮湿的地面，化为残缺不全的虫族尸体。

无数虫族幼体粘腻的滑过，地上小小的银发少年双目空洞麻木，机械的重复着挥动武器的动作。

少年浑身被血液浸透，每走一步都踩在黑红纠缠的泥泞中，无休无止的杀戮，逼迫自己挥动武器，直到精神力耗尽也要用肉身去厮杀。

最深处封存的记忆再次浮出水面，陆烬堔有些疲惫的阖上眼。

浓郁的倦意从心底蔓延，将他包裹，缠绕。

一旦离开梦境，他便是肩负重任的总指挥，总指挥的疲态也无比奢侈，只能在梦境中显露半分。

陆烬堔任由自己在梦魇中沉浮，枷锁一般的身躯坠入黑暗。

但这一次，黑暗中等待他的不是冰凉破碎的尸体，而是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白色。

蓬松，缥缈的，一片小小的云朵，光芒微弱，闯进了最深处的柔软。

直至囚笼崩塌，梦魇化为四分五裂的碎片。

睁眼，少年填满了整个世界。

陆烬堔呼吸轻颤。

就连睫毛也是银色的，像宝石反射在雪地里的光。

王子唤醒的不是公主，而是沾满杀戮的指挥官。

舒烨身体晃了晃。

陆烬堔浑身湿漉，贴着少年的躯体热意滚烫，如此相近的距离，连呼吐息时轻微的热意都能察觉。

淡淡的酒香卷着呼吸。

“你喝酒了？”

陆烬堔声音沙哑，像是耳鬓厮磨的呢喃。

舒烨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不然为什么会在总指挥怀里，离得这么近听他说话？

不过梦里的陆烬堔和梦外不太一样。

鬼使神差的，舒烨伸出手触碰到他的额前，滑过眉心，最终落在那双墨蓝的双眸。

“陆，烬，堔。”

他轻轻念出这三个字，似乎是在确认眼前之人。

“是我。”陆烬堔放缓了语气。

“总指挥？”

“嗯。”

“陆烬堔。”

舒烨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个名字，手指遮住他的眼睛，睫毛滑过手心，有些发痒。

“我在这里。”他又说。

于是舒烨松开手指，指缝间蓝色一闪而过，下一秒，指尖被微凉的手指攥住。

“你喝醉了。”陆烬堔静静看着他。

酒后吐真言，但吐真言的不一定是酒后。

“没醉。”舒烨轻声回答。

不知是谁的心脏率先跳动，隔着胸膛起伏。

少年突然一晃，瞳孔逐渐涣散，直直向前倒下。

微凉的薄唇擦过脸侧，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脑袋重重砸在身下人的肩膀上，总指挥的呼吸也被这重击打乱了一瞬。

许久后，他站起身，抱着舒烨走出医疗舱。

怀里的人比刚入学时重了许多，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瘦的只剩骨头，陆烬堔单手刚好能够举起。

两人身上都是同样湿漉漉的，陆烬堔眉头轻蹙，思考着叫醒他的可能性。

少年明显就是喝醉了，有意识，但不多。

叫他名字时会有反应，但若想让他自己独立去换衣服洗澡，恐怕在浴缸中睡溺水都不会被人发现。

陆烬堔抱着少年走进浴室。

……

翌日，舒烨从温暖的被窝中苏醒。

昨晚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自己变成了拯救公主的王子，而公主却是总指挥。

“噗嗤。”舒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是什么梦啊，公主竟然长了张他的脸。

不过话说回来，总指挥看上去冷冷的，不像公主，反倒有点像不苟言笑的仙女，抬着下巴垂眼看人的时候有一种x冷淡的薄凉感，莫名禁欲。

就像窗户旁边的那个眼神，简直一模一样，哈哈。

等等。

窗户旁边？

舒烨的笑声戛然而止。

“醒了？”

陆烬堔坐在轮椅上，用他那x冷淡的眼神看向舒烨。

“……”

舒烨蛄蛹身子钻回被窝，扯起被子蒙住了双眼。

一定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重启试试看。

三秒后拉开被子，总指挥好像离自己更近了些。

不对，继续重启。

舒烨重新盖上了被子。

“好玩吗？”被子突然被人掀开，陆烬堔眼里带着浅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