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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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往董启成房间的路上，黄叔低声和顾明珠说道：“老爷病得很重了，前两天医生刚来看过，特意嘱咐了，病人有什么喜欢吃的，也不用特别忌口，想吃就让厨房直接给做。”

这翻成白话，也就是该吃就吃，反正没几天能活的意思了。

顾明珠没有说话，来之前就已经听董念深说老头时日无多，所以此刻她并没有觉得意外。

人生无常，无论富贵与贫穷，生老病死总是躲不过的一关。董启成这一生，苦吃过，福也享过，累积了平头老百姓几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够本了。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应，黄叔诧异地看了顾明珠一眼。记忆中那个爱撒娇的圆脸小姑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眼神沉静如水，面上也再无波澜，不再似少年时期，总是跟一张白纸一样，高兴或是不高兴，一览无遗。

“小小姐你还在怪老爷吗？”

顾明珠摇摇头，不想再追着过去不

放：“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了，他现在是醒着的吗？”

黄叔叹口气：“昏睡的时候总是比清醒的时候多，这几天他变得有些糊涂了，仿佛中间错漏了二十年，昨天还问我，怎么忽然就这么老了，脸上多了这么多皱纹。还问我大小姐跟姑爷和好了没有，是时候送人回去了，没有结了婚还成天赌气往娘家跑的事情。”

父母辈的烂账，顾明珠也懒得跟个外人争论，见黄叔还有要继续闲聊的意思，她直接打断道：“那我方便现在进去吗？”

黄叔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望着她又叹了口气：“小小姐还是一点没变，性子倔得很，这一点跟大小姐一点都不像。大小姐每次被人弄生气了，过一会儿便自己好了，旁人再跟她搭话，她又笑得跟什么似的，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哎，人老了，就是忍不住会想以前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啊。”

顾明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关心。

兀自推了门进去，扑鼻就是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屋里半拉着厚重的洋金窗帘，光线不是很好，映着钝重的红木家具，总觉着透着一股死气。

董启成已经干瘦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张满目沟壑的脸来。

他原来也这样老了。

顾明珠抿着唇，几步走到窗前，刷拉一下拉开了窗帘，推开了窗。忽如其来的明亮光线和新鲜空气仿佛一声哨响，吹散了屋里萦绕不觉的暮气，也惊醒了床上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