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喑啼风雨晦(二十五)
紫霄楼台,湛王萧云澂立于城楼上,身后跟着名最为信任的亲卫,俯观楼下不远处的萧云淮骑于马背,身披银甲手握长剑,好一副神姿英朗的模样,不愧是他的五弟,左侧跟着贺青和凌秋,右侧跟着楚逸之跟元赫,几人身后黑压压地一片。
萧云澂扫了扫眼前大军,最后视线又落回萧云淮身上,蓦地一笑:“五弟,许久不见,没想到今日方才见面,你竟用这么大的阵仗来迎接本王,着实是心思周到啊!”
月色愁白,楼上之人温和地招呼着开口。
他仿若寒烟轻笼下的一块白玉,生得实在金质玉相,神采风流,嘴角噙笑却无暖色,形貌昳丽而不妖,靥态更是百般丰神。
明明眉宇清霁,一双含笑的鹤眼教人望一眼,却如望见漆黑的长夜,神思无限深不可言,目色清冷藏锋,那便是一张如玉生寒秋水凝华的风流面。
若非他此刻的确是站在一众护卫中央,楼外还的确跟着同样黑压压一片全副武装的将士,很难相信这么个温文尔雅依旧穿着华贵常服且手里还摇着折扇的皇子是来造反打仗的。
不过萧云澂行事从来不按常理,心思极深,这一点萧云淮深深明白,故而对他眼下此般模样倒也并不意外。
“本王也是不知道,本王不过随父皇春猎,才刚到这麓秋山没两日,二哥就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来,你对父皇的心思,又何尝不周到?”
萧云淮翘首望着城楼上人,清晰地冷哼,目色凌厉地仿佛一把划破长夜的利刃。
“哈哈哈哈!”
闻言,萧云澂扬着扇子不由得仰首笑了笑,道:“你不也是吗?你瞧瞧你身后的大军,好大的阵势,叫二哥我也是意外得很哪!”
“意外?”萧云淮嘴角锋芒毕露地回以冷淡笑意,“方才我观二哥的神情是有那么一点意外,虽意外,却并不担忧,二哥如此急不可耐地打了头阵,想来原本也是以为此战必定胜券在握了吧?”
他径直将萧云澂揭穿,萧云澂却毫无愠色,甚而又再清冷文雅地笑了笑:“五弟果然好眼色,本王此番为勤王救驾,自是号令兵马连夜行军从速,一刻也不敢怠慢,确然是没想到五弟你竟早有防备。”
萧云淮狭睨起眸光,嘴角微哂:“早有防备不至于,不过是有所察觉罢了,二哥打着勤王救驾的名号一路长途奔袭麓秋山,春猎的队伍也才刚到三日而已,瞧着二哥今夜此时就已然到了此处,果然是行军从速。从元安一路过来山路居多,纵然快马加鞭,也至少要两日,而从神策军驻扎所在的襄南赶至麓秋山差不多也要两日。”
“如此看来......二哥至少前日便已身在襄南,随后便整顿队伍行军出发,也就是说,父皇春猎的队伍前脚刚从元安出发,远在元安的湛王殿下就已经知道我要‘谋逆造反’了,跟着就出发到了襄南,而我们刚到麓秋山一日,神策军的队伍便也已经在路上,湛王殿下这消息是不是知道得也太快了?”
萧云淮徐徐盘点,滴水不漏。
萧云澂风流难测的目光终于倏忽锋利,薄唇冷笑:“五弟真是好思量,这么多年,从过去到现在,大家都说五弟你只知领兵打仗,纵然身为皇子也不过是个知武不知文的莽夫子,虽生得相貌堂堂却心思粗浅,我看倒是未必!”
“承蒙二哥夸奖,论起心思深沉,本王终究还是比不过二哥你,若非这几年层层布网步步为营,才走到今天这个局面。既如此,本王也就不跟湛王殿下过些虚招了,眼下我携七万银骁军待阵,你手中所握神策军不过五万,七万银骁军在上,占据山势要处,且不说是否有机关布防,单就兵力而言,你已在我之下,如此,你还非要硬拼这一战吗?”
事已至此,萧云淮径直点明眼前形势与他,纵然这般说,但他也知道,似眼前人这般气定神闲,定然还有后手。
萧云澂盈盈含笑,目光中丰神皆出,眉梢一挑:“为何不能?”
他这一笑,嘴角半勾,一双黑白分明的鹤眼笑而生辉,神色风流,纵然如今形势分明于他不利,却全然不放在眼中。
萧云淮微地皱眉,贺青同样不解境况至此,萧云澂竟还这般沉得住气,便附于萧云淮耳边道:“兵贵速胜不贵久,眼下我们兵力更胜,密林之中也有埋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战获胜的可能性极大。”
贺青提醒他眼下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萧云淮虽也明白,只是事情决然没有这么简单,望着城楼上的人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思虑道:“萧云澂筹谋如此之久,决不会如此大意,他向来心深似海,如何会没有想到我们有所防备?凌秋,元安那边可有新的消息?”
凌秋立马回话:“回殿下,除却日落前酉时三刻咱们接到的消息,妖物午时曾在长乐街出现,到眼下并未有新消息传来,鸽子从元安到此处最快是两个时辰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妖物应当还在元安城中,纵使是来了,也不会那么快就赶到。”
萧云淮肃敛颔首,今日妖物踪迹忽现,已经算是连日来唯一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