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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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眼睛早就熬坏了,借着晨光,只能看见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虽是一团胖乎乎的,但听着是声虚气弱的,大抵是个娇养的小娘子,像极了春日里的柳条,不该出现在这里。
许抱月也不心虚,就规规矩矩站着接受审视,赶着在她变脸前,适时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婆婆,你看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家里什么物件也没有。后院倒是奇,有口大缸,不过也没有木桶什么的。您——家里有吗?能不能借我?您放心,我不白用,我也给你打水回来喝……”
这长长的一番话,倒是让花婆婆嗤笑出声,颇是嫌弃道:“你知道河在哪里吗?就你的小身板,能打什么水回来?”
“嘿嘿……我年纪小,不经事,若有婆婆指点,就受用不尽了。不晓得河在哪里不要紧,我长着嘴呢,不光是为了吃饭,沿着路问,总能问到的。”
她这样讨巧卖乖的,花婆婆满是皱纹的脸终于是带了几分真切的笑,指着小厨房的方向,随口道:“那里应该是有一个木桶吧。”
“……好的,谢谢婆婆。”
在厚颜神功下,许抱月终是借到了打水的木桶。
一只落了灰的木桶,在同样落了灰的小厨房的角落里。难怪主人说“应该”。不过,灰尘厚也不是很厚,想来应该也有旁人来照料这位婆婆,也不晓得是谁。
她抱着木桶,千恩万谢走回隔壁。
房间里,许蘅若也醒了,只是如昏迷时一样直挺挺躺着,差点吓到她。
“大……长姐。”
许抱月磕磕绊绊叫了人。这一路,女主也不知是怎么了,一言不发,不止是对她,连带着许家的小儿子平安也是这样。
女主不能是看出妹妹被换了个灵魂吧?
原著里说,姐妹二人的感情,淡薄得聊胜于无。
许蘅若,生于春日,名字源自“蘅若首春华,梧楸当夏翳”[1],蘅芜和杜若是春天最早开的花。香草美人,寄托了父母无尽的爱意与期盼。
她随母亲养在了京城,也不知为何,许家的二女儿反倒是在三岁之后就随父亲去了南边的驻地,养在了一户农户家。
在女主逆袭后,更有传言说她自幼善妒,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容不下,使了诡计,将人赶去了南境,好好的千金小姐给养成了一个土里土气的妮子。
而在流放路上,她又抢了亲妹妹的食物,自己才能苟活到丰州。
真相是如何,原著没有提。许抱月也没心思细究,如今家破人亡,穷途末路,女主便是容不下,也得容吧。
想通了,许抱月便也不怵她,甚至是笑眯眯上前去,关切问候几声,“长姐你醒了啊?你身子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但好歹能遮风挡雨。夜里,你应该没有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有没有做了什么神奇的梦?金手指觉醒了吗?要是有了,我就不费力去打水了。
许抱月眼神亮如星辰,一脸期待望着她。
许蘅若没动弹,也没甚表情,冷冷淡淡听着,若非时不时轻轻眨眼,真教人以为是睡着了。
许久,她才挤出一句:“你,去了何处?”
“啊?我刚刚跟隔壁的婆婆借了个木桶,预备去河里打些水回来,把家里收拾收拾。”
“哦。”
“哦……”
——哦,是什么意思?自己暗示得够明显了吧?
许抱月没放弃,再试探性问道:“你,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同我出去找点水喝?”
听婆婆的意思,那河估计不太近。他们作为流放的人,自然分不到近水的住所。
她细胳膊细腿的,要打水喂养四张嘴,难度略大。
“你……且先去罢,不要同人起了口角。”
“好。那长姐你好好休息,我去打水了。”
许抱月轻声应下,贴心带上那扇破木门退了出去。求抱女主大腿无果,只能悻悻出门打水去。
花婆婆已经说了,直走,待看到一棵高高的胡杨木,再往左拐,有一条大河。
原先,她对这句话是持怀疑态度的。
这里应该是西北没错吧,这河还能多大?如地理所学的知识,最长的内陆河到了西边,也萎缩成了一条小水沟。
本就是饿着肚子,再提着这个笨重的木桶走了好长一段路,她扶着胡杨喘息时,仿佛海市蜃楼般,眼前出现了一片石滩,有许多杂乱无章的碎石。尽头处,是宽阔的河面,在太阳下泛着粼粼波光。
这一路的疲惫与不安,在生命之源面前都烟消云散了。
她顾不得脚底的疼痛,跨过那些扎人的小石子,快步过去,俯身拨了拨清澈的水面。水温是不合时节的寒凉刺骨,她再抬头看向远处,雪山圣洁威严,仿若神女般守护着这片荒凉的原野。
有水就好,这日子过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