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场雨
沈艾只觉得脑海里流过一阵强有力的电流,紧接着全身心都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酥麻之中,耳朵仿佛失去了听觉,顷刻间还不争气地耳鸣了起来。
郑屿年就这样平静地站在自己面前,等待着自己说出些什么内容。
“你不要多想,我没什么意思。”
见着沈艾无所适从的模样,郑屿年反倒松下了一颗顾虑的心。
的确,对着这样一个脑子一根筋的人说着不可理喻的要求,任谁都不会一下子反应过来吧。
她和他惺惺相惜,命运的直觉告诉沈艾,他也是个有自己夙愿的可怜人。只不过自己的渴望是离开小岛,去到自由富裕的远方,而他的心愿,则是一种心灵的完全圣洁自由。
他有他自己的一片追寻,不该承受别人任何多余的看法。郑屿年才不是柔弱,也不是病态,更不是娘娘腔,他安静,他多才多艺,他生动可感,他永远活在自己的一片乐土之中。
那才是真正的精神富足,哪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可是她偏偏执拗地看懂了。
“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沈艾看向郑屿年的目光忽然变得坚毅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这话也该我问你,”郑屿年难得笑了,“既然你也知道这答案,就不该多问。”
不是的。
我帮你是因为……
沈艾觉得胸口有一股盘旋的气压,压抑着自己久违而难以言说的情感。
少年人的心境总是那样纯粹而真挚,但是在年纪,却只能深深埋藏这份情愫。
她好像确乎是喜欢上郑屿年了,没有缘由的。这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即便他是郑屿年。
“你也看到了,我的病情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解决的小打小闹,所以说出来总归是要承担些后果,”郑屿年第一次与她说那么多,“我也不是怕别人议论我,而是我不想听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对我表示虚假的关心。”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要做什么事情,我心里也比谁都明白。”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
“记得。”
沈艾的心中又想起了那天簌簌的海风呼啸过夹板,浩瀚的星空卷席着无边的海面,只有神明知道崇明岛的夜晚有多妖冶。
“那天晚上,我本来打算放弃治疗了,我在想一个人离开这个地方,或许能更加体面点,长眠于自己喜欢的地方,或许还算是一种别样的圆满。”
郑屿年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沈艾觉得自己听得云里雾里的。
“没想到,那天能遇到个你这样的冒失鬼,你当时看起来,可比我可怜多了,”郑屿年的话慢悠悠的,很像放映着老式胶卷,“后来我被吕倩带回去,去检查病情竟然又出现了好转,也许是上天告诉我,还能再坚持坚持。”
“你大约是得了很严重的病,”沈艾轻声说,“但是你一定会好的。”
郑屿年仿佛听不到她说话似的,继续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每次看到你那副拼命三郎的模样,总是觉得好笑又触动。大概生命就是这样一个圈,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一个圈这样狭小拥挤,终归有一天要破裂的。”
“我应该感谢你的,这句话早应该对你说的,我不比别人,有些事情,如果不及时表明心意,恐怕日后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我已经到了十六岁,我自己有些积蓄,平日里靠我自己的收入,完全能养活自己,现在也算是完全民事行为责任人。人活着就该有个打算,行将就木时更该有个打算。”
“你这是什么意思,郑屿年?”
“没什么意思,看你那样,估摸着政治也没学好,和你扯这些东西,总是对牛弹琴。”
“什么行将就木,什么打算,你……”
“好了,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郑屿年咳嗽了几声,似是情绪激动过头后冷静下来,“周渝尘估计还在下面等你。”
话音未落,半推半就间她已经站在了门外。
曹管家看了看沈艾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少爷大约是说了些什么关乎将来的大事,但是他又要维持着自己最后的自尊,所以总是将一切的原委不吐露清楚。
“曹叔,把这份遗嘱交给周律师吧。”
待到沈艾走后,郑屿年才缓缓把一份纸质材料递给了曹管家。
没有人知道,那张薄如蝉翼的纸张最下方,受益人那一栏,沈艾的名字赫然在目。
“周渝尘,你知道郑屿年到底怎么了吗?他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好?”
“这件事情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关于他身体的事情,爸妈从来都不和我说。”
“哦,这样啊。”
沈艾的失落写在脸上,被周渝尘恰好捕捉。
“你们很熟吗?我很少看到郑屿年对谁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