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北京时间九点五十分，这列从阿姆斯特丹直飞中国北京的国际航班，终于在晚点一小时后，降落在了首都机场。

梁盐在触地一瞬间的巨大震动里睁开眼睛。刚从断断续续的噩梦中挣脱出来，她的意识还有些不清醒。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发出巨大的轰鸣。梁盐坐直身体，隐约听到身后的人在交谈。

“竟然赶上雾霾天，运气真差！”女生小声抱怨。

“休息一天再去看也不迟嘛。”

“不要啊……今天可是首映式啊……”

梁盐默默听着，一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通知栏挂着几个未接来电。两个来自前同事，大约又是工作交接的事情，一个来自母亲，还有一个是季则，显示来电时间就在三分钟前。

她关了屏幕，闭着眼睛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尖锐的痛意随着按压扎进大脑，让她感到清醒不少。

十几个小时睡睡醒醒，一直困在重复的梦魇里，梁盐实在心力交瘁，不想说话。

飞机慢慢停止了滑行。空姐轻声走过来，请头等舱的乘客们先行下机。

人不多，梁盐走在最后面，挪到出口时，抬眼望了望头顶的天。

灰蒙蒙。

刺眼的白从雾霾中溢出，能见度还不错，隐约有一行北迁的候鸟，很快滑翔而过。

好久不见，北京。她在心里想。

三月的早晨，空气中寒意未却，梁盐穿着风衣，下机时还是觉得冷。

她单手耷着双肩包，不疾不徐抵达出口。

接机区熙熙攘攘，但她一眼就能看见独自站在不远处的季则。他身形挺拔，面色平静，不做表情时又很冷肃。量身定做的昂贵西装显出极佳的质感，淹在人群里也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梁盐今天回国的事，除了她妈，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最好的朋友。季则会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就是梁盐妈又把她卖了。

她心下叹了口气，想装作没看到，绕路出去，然而那边的季则已经准确无误看了过来。

他轻招手，示意她过去。

梁盐顿了顿，还是抬步走近，向他道：“好久不见。”

季则低头看她。

年初他借故去佛罗伦萨，距离上一次以同样的理由去意大利，隔了整整一年。本想给梁盐个惊喜，特意没提前说，到了才知道，当时她人在法国，已经待了两个月，暂时也没打算回来。

她没说什么，季则也知道，她不想见他。

这四年里，梁盐没有主动回过一次国，而他，也只有每年年初，借着农历新年替母亲探望一下她这位他乡游子之故，才有可能等到一次被“接见”的机会。其它时候，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是一个人找地方待着，谁也找不到。

梁盐离开了这些年，早是阵崭新自由的风，远远浮游在这个旧日的世界之外。

此刻再见，她还是一副习惯性笑意盈盈的模样，笑得轻惬，笑意却不达眼底。

季则问她：“回国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我偶然从梁姨那里知道，打算什么时候说？”

梁盐还是笑，没说话。

机场嘈杂，身旁不断有人来来往往，打量着他们。

他没等她答，接过她的包，掂了掂，知道里面大概率只装着她常用的相机和随身携带的电子设备。

“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说完，提着那双肩包转身离去。

梁盐丢了包，自然哪也去不了，只能站在原地等他。

人来人往，不断有细碎的对话声淹没在机械的广播播报声里，依稀从梁盐身侧传来。她静静听着，感到一种许久不曾体会到的莫大亲切。

机场大厅的巨幅创意显示屏上跳着连续的地广，梁盐无意一瞥，一则顶奢珠宝广告就这样映入眼中。

屏幕里的男人梳着邪肆的背头，随意坐在镜头前，目光无所忌惮，直直望进焦点。

似是因为极少做这样的妆造，那熟悉的眉眼被衬得略显陌生，透出平时少见的冷冽、锋利，甚至有几分邪气，极其引人注目。

他微微支着下巴的手指上，开了两颗衬衫纽扣露出的修长脖颈间，分别戴着该品牌的限定珠宝。黄宝石被爪形镶嵌在金属上，在精心的打光下熠熠生辉，美轮美奂，却无法分走多少他毫不避讳的吸引力。

江栖迟，内地影界近年异军突起的强势新人。20岁第一部担任主演的电影《第三面海岸》票房口碑双爆，连摘时年几大重量级影奖的最佳新人；次年一部悬疑片《迷雾》凭借口碑与长尾效应再次出圈；年末的《归去来兮》拿下次年国内多项大奖，包揽了最佳影片、最佳剧本、最佳美术……江栖迟更是一举拿下国内三大影奖的影帝提名，一座影帝金杯，影片进入当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受邀出席红毯，时年23，一时风头无两。

短短几年走上神坛，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