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早上从酒店出来,原野和乔相京一行人就坐上了前往支教地点的大巴车。
原野看着乔相京大包小包的行李陷入沉思——一个人真的需要这么多东西吗?除开那日二人互相拿错的行李箱之外,乔相京又多带了两大箱衣服、一箱健身器材、一箱健身餐食、两箱化妆用品和拍摄用品,最离奇的是他额外装了五桶矿泉水。而原野一个孤零零的箱子被挤在角落里,像是淹没进了行李的海洋里,对比之下显得分外可怜。
原野被安排在大巴的前座,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坐在一起,乔相京自己安然地坐在后面特地为他打造的休息区里。
一位工作人员明明倚在座位上眯着眼打盹,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别露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一些被褥和生活用品早就已经寄过去了,这点东西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学校那边不是说会安排住宿吗?被褥还需要自己准备?”
“咱们这样的人肯定是用学校安排的物品,但是乔相京就不一样了,大明星,挑剔的很。”
“‘咱们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既然都是人,能有什么差别?学生能住得,我们能住得,他就住不得?”
原野此话一出,引来众人发笑,周边四邻的工作人员——擦拭镜头的、调试参数的、核对行程的、联系学校的——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怪异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件新出土的文物,表面结结实实地塑着秦朝的土。
没过几秒,众人又开始低头忙活自己的工作。
只剩下最初搭腔的那人说道:“一看你就是新来的。不过也是,事情的接受总得有个过程。你见的事情多了自然就懂了,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电线杆子之间的差距都大。”
“是吗,也不见得吧。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人与人之间擅长相互为难,但电线杆子之间不会。”
那人怔了一会儿,咂摸咂摸原野的话,说道:“有点儿意思。”
窗外的风景从城市、楼房、街道、绿化带转变为山野、院落、土路和杂草庄稼,城市文明远去,乡野之趣来临,大巴车开始颠簸。
原野有些晕车,她将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儿,一路上扬起的烟尘呛得人流泪。
窗外绿意盎然,莺莺燕燕,许多植物和动物她都叫不上名字来,层层叠叠植被覆盖山峦,一树接着一树的枝杈和叶子团在一起,成为绵羊软绵绵的身体,又如同云朵,因为填充了绿色颜料而沉甸甸地坠落下来,挂在斜斜的半山腰,风一吹,一团一团地弹动忽闪,稍一晃神,就会滚下山崖,飘浮在山涧之上,染绿春水,又成为别人的云朵。
一路上原野心中欣喜非常,一个常年生活在都市中的人,贸然闯入一片桃花源里,总归是草率又惊喜的。
原野的思想和身体此刻已经被漫山遍野的青翠占领,她跌进山林之中,心甘情愿成为自然的俘虏。
快从这兴致劲儿里出来的时候,她方才想起来要拍照记录下来此时此刻的美景和美妙心情。
她掏出来手机,对着窗外就是一通拍。拍照的这几秒里,她又觉得眼睛错过了这几秒的美景,白白便宜了手机。
等她看到相册里的图片的时候,发现其实手机也很委屈——可谓是一丁点儿的美丽都没有捕捉到——不是失焦、虚化就是重点不明、光影混乱。
她身边的工作人员身子往后靠,假装不经意地瞥窗外,实际上在看她手机里的图片,发出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
“来,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摄影。”
言罢,他举起手中的相机,上一秒还慵懒的气质此刻汇聚成一双有力的手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
一只手稳健地架着相机,另一只手敏捷地调整搅焦距,车辆依然在颠簸地行驶之中,遇到一个沟坎,车辆跃起那一瞬间,他迅速地按下快门。
他把相机递给原野,一种理所应当掩盖功成的骄傲。
疾驰的山林在窗外幻化成深绿色的箭矢,万箭齐发,直直追向乍泄的天光。焦点聚在天空的一只飞鸟之上,一只孤单的鸟,在广袤的天地中一只不起眼的小黑点,正在以其苍劲的黑色翅膀勇敢地搏击长空,纵然天高远阔,它亦心驰神往。
说不上来的感觉。单从这一张照片里,她敏锐地察觉到一种抱负。
那人已经又合上眼睛。
“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我想给我朋友看。”
他合着眼点点头。
终于,经过四个小时的车程,一行人在中午到达目的地,云溪镇中学。县里教育局局长和这所中学的领导班子已经在学校门口夹道欢迎了。
舟车劳顿,每个人下车的时候手脚都不是十分便利,原野扶着大巴的栏杆下车,被背着器材的工作人员撞来撞去。下了车之后,她同其他人一样退在一边,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让路。
乔相京在车上摇摇晃晃地睡了一路,快到时小陈把他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