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云嫣被赤那压得生疼，正待挣扎，却又听他道：“等到父王去逝，我会杀了哥哥，夺过帅印，执掌孛儿帖部落，做北狄最尊贵的人——你可愿意，做我的合吉？”

“我为何要做你的……合吉？”云嫣冷口冷面，“我已有了心上人，他在大梁。”

赤那闻言，眼中有骤然的冷意，厉声问道：“赵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云嫣在心中拼命摇头——不！他决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若有一日兵戎相见，你赤那也定是他手下败将！然而想到他，云嫣心痛如刀绞，只能生生忍住了眼泪，咬紧了嘴唇。

却又听见赤那渐渐平复了心绪，不再纠结于赵琛是个什么样的人，转而问道：“难道你不喜欢这里？这神鹰护佑的国土，这北狄的河山，还有广阔草原……在这里，你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不用受礼教荼毒，更不用看夫君脸色。在我们北狄，是一夫一妻，我只会娶你一个，再不会有别人……”

云嫣打断他，冷笑反讽：“好个一夫一妻，我如何听说，在北狄，若是夫君稍有不满，杀妻也是合法的，不问理由？”

小时候，云嫣的西席吴敬睦老先生曾经告诉过她几处接壤之国的风土人情。如果她没猜错，北狄王巴塔赤如今妃位空虚，前头生育王子的妃子们，都是被他亲手杀掉的。

赤那诧异地看着她，惊诧于大梁的权爵之家，也不是坐井观天的老朽，连一个深在闺中的小姐，都知道他们北狄的习俗。

“我不会杀你。一辈子也不会。”赤那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云嫣听出他语中的僵硬，一时有些怔，抬头看了他一眼。

——大梁相比北狄，到底更加深沉含蓄。便是爱极了，也不会把“喜欢”二字挂在嘴边。

云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若是要天下美女，又有谁会拒绝？何必与我为难。”

他若不戴着那只假面，便是北狄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且他身份尊贵，勇武无双，但凡他要，又有哪个女子不想投怀送抱？

见他双目濯亮地看着自己，云嫣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是已经说过亲的女子，且对你全无心意，便是死在北狄，也不过是孤独终老。”她决绝而平静地道，“我不会嫁给你。一辈子也不会。”

“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不过是童言无忌。”赤那深情地望进她的眼里，“我权当什么都没听见……终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的。”

赤那说着，慢慢将一支野花插到云嫣的发间。那支绚丽多彩的波斯菊，开在她泼墨似的发间，衬着她瓷白的小脸，竟多了一丝妩媚风情——赤那此刻，只得神魂颠倒、情动难奈，猝然明白，北狄上下，原来只有她，配得上如此明丽的色彩。

他心跳失速，禁不住疯狂地想，要不然，便在此处要了她，让她涵养他的精血，生养他的孩子。然而他也深知，在她们大梁，若一个女子在婚前破了身，便会被弃作草芥，当成家族的耻辱，便是回到娘家，也无颜见人……

赤那终是叹了一口气，躺了回去，颓然仰天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的心上，竟真有赵琛……”

云嫣却将头上的野花摘了下来，扔到一边，毫不客气道：“你以为为什么，我会每天拿笑脸对着你？我不过是利用你，因这样便可以有吃有喝，便可以活下去。大梁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会好生保重自己，等到终于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大梁。”

赤那没想到，云嫣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挑唇轻笑：“我听说，按照你们大梁的习俗，你被掳到了异邦，下落和经历不明，难道不是已经坏了清白？你回去以后，只会让家族蒙羞。你还能好好的回去吗？你回去以后，赵琛还能要你当他的侧妃吗？”

云嫣稳了稳心神，反讽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深谙大梁的习俗礼义。只不过你错了，别人家的大小姐，是最要紧清白的，可对我并没有用——我姜云嫣，在未央大街和京城的名声，自幼就没有好过……”

她言之凿凿，极不要脸地道：“可是，这些虚名算什么呢？白玉尚有微瑕，我姜云嫣，除了声名，又有哪一点落人之后了？想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缺憾才是。有了缺憾的人生，才是圆满的。”

赤那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大言不惭，如此胡谄，最终还能自圆其说的。他被她一番言语，带着绕了一大圈，竟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不禁失笑。

——他就是爱她这样子，自得自我，与众不同。心中暗暗感念神祗腾格里的眷顾，让他此生遇见她。至此明白，他前半生所受的亏欠，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命运的悉数偿还。若能得到她，他愿拿这副灵魂与赛英圣山的山神交换，换她此生对他一点点动情……

然而，一旦想到有朝一日，大梁会派人来将她要回去，自己往后的人生里，再没有了她，赤那便觉得浑身如针扎般难挨，整个人似要发狂发癫。

他盯着天空中翱翔的飞鹰，慢慢道：“如果，我不放你回大梁去